京西医院国际部。
今天是陆履出院的日子，陆砚知和乔以不到八点就出现在了病房。
但栾龄和陆原还是先一步，在两人到之前就已经办好了出院证。
“我们是要回家去吗？”陆履看着他们，上一秒还兴高采烈的情绪瞬间沉了下来。
陆原在他面前蹲下，一边整理他有些褶皱的裤脚，一边应道：“是的，爸。”
陆履听到这个回答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口气，紧接着迎上陆原的眼睛，神色正经的说道：
“不然就在这儿住着吧。”
“这环境挺好的，吃得也不错，每天还有人陪着聊天。”
“你们也都可以放心工作，上学，不用担心我这个老头子。”
前些年陆履身子还矫健的时候，成天开着车到处旅游，但患老年痴呆后极少出门，成日被保姆盯着，时常在阳台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因为只有这样，他的安全才是最好保障的，才不会成为孩子们的累赘。
而一旦离开医院，他又要过上这样暗无天日的生活。
没有人不害怕孤单，也没有人想要成为别人的负担，陆履也是。
陆原笑了笑：“爸，你这是在想什么呢？这是医院，哪能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这不叫人看笑话吗？”
陆履瞪了他一眼。
“老子只要受伤，不就可以住进来了吗？”
“你才是笑话，你全家都是笑话！”
见陆履动怒，栾龄忙不迭地伸出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道：
“爸，别听阿原说话，让他闭嘴。”
“你这段时间不是天天去住院部那边看珍珍和老乔吗？还说出院了要跟他们当邻居来着。”
珍珍和老乔？
乔以愣了一下，这该不会指的是代满珍和乔昌清？
见乔以看向自己，陆砚知摇了摇头，他对此也是一脸的懵。
陆履睨了陆原一眼，：“闭嘴！”
但目光一转向栾龄，严肃的脸上立马泛起笑意不说，开口时连语气都变得轻柔了起来。
“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但我们不能搬家，我们要是搬家了，你妈和砚知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听到这话，刚才还处于发懵状态的陆砚知眼睛突然有些滚烫。
陆履的记忆已经混乱，但爱的人却是一个都没有忘记。
栾龄伸手拍了拍他肩膀的灰，竭力克制的嗓音有些哽咽：“爸，砚知和妈妈这会儿已经在新家等我们了。”
听到栾龄这样说，陆履低沉的情绪瞬间变得激昂起来，暗沉的眸色更是亮如弯月。
“那……走走走，我们快回家！”
“你妈长时间没有看到我，会难过的。”
这边话音都还没有落下，那边人已经走出病房。
陆砚知和乔以对望一眼后，立马跟了上去。
……
车内。
陆履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看着窗外的阳光，他一边用手机录视频一边小曲不断。
陆砚知坐在后座，他看着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的陆履，自己的唇角也跟着扬了起来。
只是一想到一会儿陆履失望的样子，陆砚知的眸色又沉了下来。
“妈，你们这样哄爷爷开心会不会有点不好？”他说。
正和乔以聊的兴趣盎然的栾龄，多看一眼陆砚知的时间都没有。
在瞪了他一眼后，立马将目光收了回去。
“你应该庆幸，只需要花点钱就能让爷爷这么开心。”
“爷爷现在年纪大了，他想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这有什么不好的？”
“自己家里的老人自己不娇惯，难道还让外人来爱？”
陆砚知是担心陆履一会儿回到家发现根本不是雾山院，而失望翻倍。
但栾龄的话听起来，好像……来真的？
“所以，你们当真在雾山院买房子了？”陆砚知问。
“那不然呢？你以为我们说着玩的吗？”栾龄嗯了一声，“回头爷爷要是不喜欢了，就给你留着。”
乔以原本正喝着水，听到这话被呛得直咳嗽。
代满珍和乔昌清住院不到一周时间。
陆家人这速度……快得好似在买白菜一样。
不过，雾山院的确是个很适合养老的小区。
面积大、绿化好、距离大型超市和医院都极近。
因为是老小区，价格相对又高，所以人口流动不大，左邻右舍这些基本都认识，经常都在约着钓鱼、打门球、散步、摄影什么的。
陆履在这样一个环境下生活，的确能让宛如一潭死水的生活，变得活络起来。
确定这件事情是真的后，陆砚知长松一口气：“那家里的东西都搬过来了吗？”
栾龄点头，紧接着抬手揉了揉眼睛，说：
“有一天我跟爸爸去医院晚了点，看见爷爷一个人坐在窗边。我们起初以为他只是坐坐，结果他一直坐着，直到我们敲门进去，一直一个人。”
“护士告诉我们，没有家里人在的时候，爷爷都是这样渡过的。”
话说到这儿，栾龄的眼泪已经止不住地往外涌。
“我跟爸爸当时就在想，平日里我们不在家的时候，爷爷的每一天也都是这样过来的吧。”
时代变化的速度实在太快，飞速发展的科技令人目不暇接，诸多老人被这样的进步给遗留在了原地。
“所以当天下午我们就去雾山院看房了，因为时间紧没来得及跟你们说。”
“从现在开始，你每周末必须回家陪爷爷吃饭。”
“我和爸爸这边也会尽量把工作重心转移回云涧。”
栾龄看着陆砚知，神色极为严肃的跟他确认着这件事情。
“好。”陆砚知点头。
……
雾山院。
栾龄和陆原在小院门口停下时，乔以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么巧的吗？
紧挨着的就是乔昌清和代满珍的小院。
陆砚知也被这样的巧合给惊讶到了：“妈，这017就是乔爷爷和代奶奶的院子。”
栾龄抬头看着门牌上的016，啊了一声：“这么缘分的吗？”
他们是知道乔昌清和代满珍住在雾山院，但不知道具体的门牌号。
之所以定下016是因为装修简约，整个空间看着通透明朗，然后看着017小院里的花花草草，想着对方肯定是家热爱生活的人，应该不至于难相处，就爽快的订了。
没想到017就是乔家。
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注定。
016原是医学院夫妻的房子，但几年前他们在国外工作的孩子将两人接了过去，这房子也就闲置了下来。
乔以去他们家玩过不少次，因此她很清楚他们房子的布局什么的。
所以在看到客厅的花瓶时，她确定这是陆家刚搬过来的。
“你看电视柜上的花瓶。”乔以拉着陆砚知，说道。
陆履从年轻时开始就喜欢收集各个时期的各种花瓶，甚至买了个房子专门放它们，迄今为止到底收藏了多少个花瓶，除了清醒时的陆履，应该是没有人知道的。
至于乔以目前看到的这个花瓶，应该就是家里人随便拿的。
只是乔以的眼神不是欣赏，而是震惊。
微微愣了一下，陆砚知确认道：“这难道也是府山博物馆的？”
乔以点头：“是。”但下一秒，又说：“不是。”
所以：
这到底是，还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