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西打来电话,是在傍晚。
暖橘色的夕阳透过窗户洒在两米高的橡皮树上,光影与微风齐动。
乔以上一秒正对生活心生美好的热烈,在这瞬间戛然而止。
她抬手摁下接听键,语调平静,情绪淡淡:“喂。”
“凌晨三点,二仙同的胡同口等你,过时不候。”梁西说。
话音落下,也不管她到底有没有听清楚他说的话,直接挂了电话。
乔以原本已经到了喉咙眼的“双龙九凤冠的事,你答应了?”,不得不咽回去。
陆砚知从书房走出来,正好撞见这一幕。
她眉头紧蹙的站在窗边不知道在苦恼什么,连他走到她身边,都没有发现。
“刚刚是接了谁的电话吗?”陆砚知试探性地问道。
他原本正在书房看案例分析,听到她接电话的声音,立马松开鼠标走了出来。
乔以闻声回神后如实答:“是梁西打来的,说凌晨三点二仙同的胡同口碰面。”
陆砚知还来不及作回应,她的声音分贝猛然一提,又问:
“约在二仙同,会是因为复刻双龙九凤冠的人,也在二仙同吗?”
鬼市里大大小小的店铺以及地摊,他们来来回回,仔仔细细地观察了数遍。
截止目前,除了梁西手中卖出去的那顶双龙九凤冠,这个东西再没有出现过。
很显然那个买走双龙九凤冠复刻版的年轻男子,在买走之后暂时还没有任何动作。
那他买来做什么?难道只是觉得其精美?目的并非是为了做旧贩卖?
同样没有人知道。
但如果复刻这顶双龙九凤冠的人,是二仙同里的人,那他为什么还要进行售卖?自己做旧后直接倒,拿到手里的钱岂不是翻倍翻得更为厉害?
毕竟搞这一切的目的不就是为了钱吗?
谁会跟这个人人都爱的字眼,过意不去呢?
只是如果毫无关系的话,梁西又为什么偏偏将碰面的地点选在二仙同?
凌晨三点半的二仙同人来人往,而人一多口就杂,它自然也就不是个什么安全和隐私的地方了。
所以陆砚知也拿不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去了就知道了。”他说,“别怕,由我在。”
夜间从麋湖到二仙同至少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这意味着他们将在凌晨一点半就必须得左右出发,而陆砚知明天还要上班。
想到这儿,乔以说:“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如果有事再给你打电话。”
陆砚知很清楚,她这是担心自己第二天上班受到影响,他唇角微扬,笑了笑:
“等你有事再给我打电话,那可能……就晚了。”
“可惜我不会瞬间转移,不然也是可以的。”
见乔以张口还想要说什么,他又说:
“到时候你来开车,我上车就睡觉。”
“我答应了你……哥,要保护好你的安全。”
哥?
乔以听到这个词微微有些愣,但下一秒就反应过来,陆砚知说的哥……是赵霁。
她看着他的眼睛,跟着笑了起来:“好。”
……
''复刻这顶双龙九凤冠的人,几个月前在网上进行了全款预售。现在人跑路了,
“双龙九凤冠并未公开展出,就出现了一比一的复刻,这显然跟府山博物馆的内部员工脱不了关系。”
“原本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关键在于这个人在网上卖了不少双龙九凤冠复刻的订单出去。”
“现在他跑路了,锅和债都是在我头上的。”
梁西站起来身来,沿着桥旁边的田间小道,朝着村子的深处走去。
“你想知道那顶复刻的双龙九凤冠,我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他问。
乔以点开陆砚知的微信,将所在位置的定位发了一个过去后,这才跟了上去。
听完她总结性的描述,收起悲伤情绪的梁西冷冷一笑,反问道:
他的翻脸完全在乔以的意料中。
沉默了片刻,乔以说:“凭张恩露头戴双龙九凤冠的照片。”
梁西嘴角的笑意立马漾得更开了,他在原地停下,回头睨了她一眼。
梁西的冷静反倒是有些出乎乔以的意料。
看着越走越偏僻的田埂,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那晚那片小树林。
因此她并没有着急反驳他,而是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察觉到她脸上的警惕和慌张,梁西并没有回头,只是将步子放得缓慢了一些,答;“到了你就知道了。”
乔以有那么几秒的迟疑,迟疑后还是决定继续跟着梁西走。
梁西没有接话,他沉默地朝着前方走去。
一个小时后,眼前的景色逐渐熟悉起来,是张家湾。
梁西带她到张家湾来做什么?
乔以正纳闷着,走在前面的梁西突然转了一个弯,朝着旁边的一匹山走去。
那是张恩露墓地所在的方向。
她突然明白,梁西这是想去看看张恩露。
……
青山院。
梁西坐在张恩露的墓碑前,他一只手抚摸着墓碑,一只手揉搓着自己的眼睛。
乔以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半蹲着,将张恩露坟墓四周的草一根一根的拔起。
墓碑前的那些东西,还是她上一次来时捎给张恩露的。
无论是老张家的人,还是胥家的人,都是一次也没有来过。
都说死亡不是真正的终点,遗忘才是。
但张恩露不同,从她尸体被人从府河里捞起来的那一刻开始,她生命的终点就已然来临。
“怎么就不在了呢?露露。”梁西呜咽着,“对不起,都怪我。对不起。对不起。”
见他哭得发吐,乔以将草丢进垃圾堆时,在路边买了瓶水,递给他。
因为梁西的确没有必须帮她的责任,或者是义务什么的。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叫你来吗?”梁西问。
乔以想了一下,“你确定要帮我们了?”
“倒也不是。”梁西苦涩的笑了笑,又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