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以回到麋湖,已是傍晚。
夕阳的光影随着微风,在客厅中央摇曳生姿,冷冽的季节在铺满地的光影里变得温暖了几分。
张恩露要是还在的话,今年泡温泉的行程,也该在这样的周末安排上了。
乔以想到这儿叹了一口气,倒向沙发。
她摆烂的身子一半在光里,一半在影里,眼前的真实生活,在恍惚间偶尔又像是缥缈一场。
“嘀……”
是微信的新消息提示音。
发信人周野。
【乔乔,这人躲得了初一,可躲不过十五。】
【十分钟内,要是再收不到你的回复,那些已经发给你亲朋好友们的视频,就会立马上传到网上。】
【等到了那时候,别说跪求了,跪舔七天七夜都没有用。】
看来,陆砚知“在你之前,应该没有人违抗过那帮人”的推测,极有可能是准确的。
否则周野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发来消息,目的只求给她以妥协的机会。
乔以随即截图,转发给了陆砚知以及那个只有四个人在的小群。
小群里:
她、陆砚知、赵霁、周景义。
……
府山博物馆再度喜提某浪热搜To1,是在晚上九点。
这个时间节点,正是大伙在网上冲浪的高峰期。
乔以那个在小树林的情色视频,涌入无数网友的视线。
【卧槽!这府山博物馆的修复师可真猛啊,这他妈攻略馆长不成,直接下海了?】
【不得不说这身材确实很到位,就是不知道活怎么样?】
【这不是霓虹会所的27号吗?我之前点过她好几次,在床上确实很……懂的都懂,强推啊兄弟们。】
【这个27号之前可是另外一个会所的头牌,业绩巨好然后被霓虹会所高分成挖过来的,我刚打电话给那边,人家说27号这个月的档期都排满了。】
【一个婊子竟也能让文物修复师,这简直是对我们几千年文化的侮辱!】
【你们简直太小看这个婊子了!首先别人能进文物修复中心,其次在盗走双龙九凤冠后还能安然无恙,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肯定是早已经将上上下下都睡通了!】
【对对对,修复中心那帮人天天和她处在同一空间下,难道会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指不定那里面的人,都身兼数职呢。不然怎么没有曝的?】
【罢了罢了,我们这些月薪可能还没有人家的时薪高,与其在这儿操心人家有钱人的生活,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己明天的馒头钱在哪儿吧。】
乔以一点开评论区,就没能再移开眼睛。
她冷冷的闷哼,在手指的缓慢滑动中一声接着一声。
霓虹会所27号?
某会所头牌?
霓虹会所从上一个会所高分成挖过来的超人气婊子?
网络再一次让乔以见识到了人心的可怕。
比起这些谣言所带来的愤怒,她更多的是唏嘘。
她不知道那些藏着背后的键盘侠们,是怎么敢编造出这些黄谣的。
仅仅因为造谣不需要任何的成本,仅凭一张嘴就行,所以只要达到他们蹭热度、哗众取宠的目的即可?
至于这些黄谣会给当事人的生活与工作,乃至整个人生带来多么大的影响,他们根本不在乎。
陆砚知察觉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他起身倒了一杯温水递向她。
“不要皱眉。”
“为了这些谣言,不值得。”
乔以接过水杯时手指头不小心与他碰了碰,冰凉的触感令陆砚知一怔。
她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口气,紧接着转头看向他,语调沉闷:
“你说,有多少人的人生毁在了键盘侠们的手上?”
“他们根本不关心事实真相,只想落井下石。旁人的糟糕与落难,于他们而言即乐趣,即乏味生活的爽感。”
“人心在有的时候,真的……好令人失望。”
陆砚知拿过一旁的纸巾递向她,看着她嘴角那抹无力的笑意,他的心痛得好似被人用脚踩在地上一般。
如果当初乔以没有找上他,在颠倒黑白的键盘侠们的评论面前,完全不知真相的他还能做到百分之百地相信乔以吗?
实话是……未必。
视频里的是她,从视频里传出来的声音也是她的。
一个普普通通的旁观者,谁会想到这一切竟然是场阴谋呢?
一想到这儿,陆砚知又因庆幸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还好他一直参与其中。
“世间万事万物皆是圆的。相信我,这些东西早晚都会回到他们身上。”他说。
乔以抬手擦了擦眼睛,嘴角漾开的无力笑意,在陆砚知的宽慰面前渐渐又有了力量。
评论区的热议还在持续发酵。
【这女的下一步该不会是直播带货吧?这段时间关于她的热搜,可是一个接着一个都没有断过。】
【这牺牲的成本未免有些太大了吧?】
【现在的这些人,为了热度有什么事干不出来的吗?我要是她父母,我真的都没脸活了!】
【听说这女的还是高知家庭的孩子,做出这样的事情不应该啊。】
【你和她家里人认识还是怎么的?现在网上那些博主们立起来的那些人设,有几个是真的?】
“嘀……”
“嘀……”
“嘀……”
伴随着这些热议,她的手机开始不停地发出新消息提示音。
即使不看,乔以和陆砚知也知道这些消息的内容,无非是来自身边人……打着吃瓜名号的嘲讽。
既然他们都知道了,那自己家里人那边肯定也早已经知道。
在他们给乔以发来消息时,也同步给她家里的人发了去。
乔以肯定不会回他们这样的消息,但一生清白,注重声誉的乔家人不可能坐视不理……之前的几次热搜,也都是如此。
想到这儿,乔以站了起来,有些慌乱地说道:“我得给家里人打个电话。”
“我已经给他们说过了。”陆砚知伸手拉住了她。
乔以愣在原地:“什么时候的事?”
陆砚知从下班到现在,他们一直在同一空间里,她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个举动的发生。
“早上有个案子,正好在医院对面。午休的时候,我过去了一趟。”陆砚知说,“顺带将事情接下来的走向,大致会发生些什么,都提前给他们说了,热搜也在列。”
乔以拎在喉咙眼的心,瞬间跌回胸腔,否则她还不知道自己要怎么组织语言,才能将这件严重的事情说得听起来轻松一些,但同时又能引起他们足够的重视。
顿了一下,她要是想起什么似的,又说:“我爸妈那边也知道了吗?”
陆砚知嗯了一声:“爷爷奶奶应该已经同他们沟通好了。”
“有你真好。”乔以发自肺腑地笑了笑。
陆砚知抬头看向她,四目相对间,眉眼微扬:“是吗?”
乔以重重地点了点头:“谢谢。”
紧接着她递上手中的杯子主动碰了过去,陶瓷杯子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极了今晚这个如炸弹一般的热搜。
陆砚知张口,正想说些什么,乔以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来电人:赵霁。
乔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在看到这通来电时,突然开始剧烈的狂跳。
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头贯穿到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