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仙居茶楼,高三层,小院茶室独立,是有钱人最喜欢的地方。
聂繁天破财包了一个小院,翠竹红梅相映,很是幽静雅致。
秦氏哪里见过这样高档的地方,缩手缩脚跟在江枝后面。
江枝几人被伙计引到小院,就看见站在檐下的聂繁天,才三天不见,他的脸色更黑了,阴得像要下雨。
他的随从只有两人也在院里。
“小天!”
江枝有点担心他的精神状态,就自已听到杜宝林那些事都受不了,聂繁天更受不了。
聂繁天点点头:“舅娘,你跟我来!”说着转身进了茶室,江枝跟着他走进去,才一进门,就不禁停住。
茶室里坐着两个老人,年纪看上去都是六十多岁,虽然一身锦缎,却是满头白发,面容苍老。
最让人揪心的是两个老人此时手脚被绑,嘴里也塞着棉团,满脸怒火瞪着聂繁天和刚进门的江枝。
不用聂繁天介绍,江枝也知道这就是聂家两个老人。
“小天,你这是为何?”江枝急道,哪有认亲这样办事的,绑着来岂不是要闹崩了。
聂繁天冷冷道:“我之前给他们说了我是聂氏之子,他们不信,非说我是骗子,还要报官把我送进大牢,我只能用这方法让两人安静下来。
舅娘,我没有时间耗在这里,信不信也只有这一次机会。我只为自已找回公道!”
江枝理解,聂繁天认亲只是他人生途中很微末之事。
原书中自已这个“舅娘”早早就领了盒饭下场,根本没有徐家村存在,自然也没有认亲这回事。
自已也好,聂繁天也好,其实都是彼此故事中的小配角,可有可无。
现在聂家人认不认,对聂繁天都是无关紧要,他的仇人只有杜宝林和徐小兰。
既然如此,聂繁天就不用拐弯抹角浪费时间,也不管聂家是否受得了,掀开底牌直接挑明。
听到聂繁天和江枝的对话,那两个老人眼睛瞪得更大了,嘴里呜呜出声,努力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
江枝走过去,并没有急着松绑,先行了一礼才道:“聂老爷子,老夫人,我们不会伤你,只希望你们能够安静下来听我说几句话。”
聂老爷子愤怒的瞪着眼,脸上老人斑清晰可见,但没有再挣扎。
旁边老夫人显然身体不舒服,歪着头靠在椅背上。
江枝不敢迟疑,先摘了老夫人口中棉团,扶住她道:“老夫人,你别激动,反正人都来了,先听我们说什么,你再气不迟。小天,快给老夫人喝点热茶!”
聂繁天此时也过来了,拿起桌上茶壶倒出一杯热水,又小心让老夫人喝几口。
茶水入口,老夫人的气也顺过来:“不管你们想干啥,我们都不会相信的。”
江枝见她不喊不闹,松一口气,这才对聂老爷子道:“老爷子也别激动,我们只说几句话,就像小天刚才说的那样,你们信不信都可以,你答应,我就放开!”
等聂老爷子点头,江枝就给他也取出棉团。
没想到老爷子年纪大了,脾气还是暴躁,跟小满爷有得一拼。
东西才取,他就声音洪亮道:“我也是黄土埋到脖颈的人,啥蛇虫蚂蚁都见过,你少想编些谎话骗人。”
聂繁天冷哼:“骗子就在跟前,你一样不认识。”
江枝突然觉得这翁孙俩脾气很是相近,但此时不是斗嘴吵架的时候,两个老人还绑着呢!
“小天,你把那被面给聂老爷子看过吗?”江枝问聂繁天。
别人认亲都有胎记、玉佩、梅花烙什么的,聂繁天这认亲就只有一张嘴。
聂家还不认为自已有丢过孩子,莫名其妙跑出来认“亲孙子”,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时间过去太久,聂氏也没有给聂繁天留下任何可以当记念的物品。
唯一算是有标志的就是那被面,希望两个老人还记得。
聂繁天语气不好:“看过,他们不认得了!”
此时桌上就放着那残缺不全的一片绣片。
大概是江枝那张淳朴农妇的脸让人觉得可信,聂老爷子经商多年还是有眼力,见这妇人不似作假,于是道:“你让人给我松了绳子,我再仔细看看。”
能好好说话就是好事,不用江枝开口,聂繁天马上就给两个老人松了绑绳。
看着手腕上勒出来的红痕,江枝暗道:这外孙给外公的见面礼还很特别,一来就是开门红。
聂老爷子把被面的绣片又仔细看过,摇头道:“我聂家经营布庄,要给独女准备嫁妆自然是绫罗绸缎,绣娘也是精挑细选。
这山布虽然精细,还没有用来做百子千孙被的道理,这让我聂家布庄的脸往哪里放。”
“年轻人,你真的认错人了!”老爷子说得委婉,显然不想再激怒聂繁天,再把自已绑起来。
聂繁天脸越发阴沉,江枝还不死心:“老爷子,这绣品万一不是绣娘绣的,而是外人送的礼物呢!”
“不可能,我布庄……”
“能不能让我再看看?”旁边,精神不佳的老夫人开口道。
江枝心里升起希望,把绣片递给她,当娘的可能要细心些,会认出这绣片的不同。
可是,老夫人仔细看过也摇头:“我女儿的喜被是绣娘做的,不会是这粗针……”
她说到一半却又停住,像是陷入回忆喃喃道:“成亲前,茵姐儿曾经说过,她喜欢那些山民绣的山娃子,挑担提篮,就像看见宝林小时候在干活!”
老夫人的话引起聂老爷子的回忆:“茵姐儿说婚礼从简,怕是女婿上门会有损颜面,就用了杜宝林老家送来的喜被!”
话,说到这里就停住,两个老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聂老爷子捏住绣品的手微微颤抖,他看向聂繁天,声音严厉道:“是我亲自去平川县,把金樱从她娘身边抱回锦城,一天没有离开过,你是从哪里得到这绣片,想冒充我外孙。”
他接受了这绣片有可能是女儿遗物之事,但不能相信聂繁天是自已亲孙子。
十九年了,他永远忘不了自已得到消息后,只用两天就奔到平川县。
可见到的是已经入棺的女儿,还有那个软软,哭得声音嘶哑的小女娃。
那时候聂老爷子也才四十岁就一夜白头,妻子直接昏厥过去,大病一场,养了半年才好转,从那以后汤药不断。
幸好女婿体贴自已痛失爱女,答应把孙女留在身边以尽孝心才熬过这些时日。
可孙女刚刚出嫁,现在又出一个男子,还口口声声说是自已的亲孙,他如何敢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