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县令看看众人身下的椅子,再看看堂中两个坐在火盆边的两人,无语的摇摇头。
冬天围火取暖是这里习俗,此时没有多的坐椅……他也不好说什么。
章县令不说,并不等于其他人不说,大家都好好坐着,独独那两人坐在当中,这可真是失礼。
宋里正低声训斥:“江氏,你这成何体统,还不好好寻找自己的位置去。”
江枝也知道自己这样很突兀,谁都不想当会议桌中间那盆花,一举一动都被领导看到。
可不坐这就要坐墙边门角去,能不能上台面是一回事,那些地方实在太冷。
有火当然要烤火,再说了……还有夏秀才跟自己一起丢脸,不怕!
宋里正的训斥她只当没听见!
江枝可以装听不见,宋里正的话其他人可都是听到的,瞬间齐齐看过来,不是看堂上烤火的两人,而是看宋里正。
因为夏秀才木着脸在神游天外,江枝更是装聋若无其事。
这两人没反应,宋里正的反应就大了。
他涨红脸还想给自己挽尊:“江氏,这里是县尊跟前,你休得无礼放刁,还不快去旁边落座。”
江枝依然没动,宋里正骑虎难下,顿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躁起来。
“好了!本官来这里只是想跟各位乡亲父老聚聚,摆谈几句,天气寒冷,大家还是随意一些更好!”
章县令给了宋里正台阶,让大家想烤火的都可以去烤火,反正是闲聊。
当着县令的面怎么可能烤火,不仅动作不雅,还熏得人乌烟瘴气,而且自己身上缎面皮袍也烤不得,这可是专门为出门置办的好衣。
不过有县令这样一说,有随从送来茶水,堂上气氛一下就松快起来。
大家附和着:“县尊亲民,连年节都没过完就各处走访,是我辈之幸事!”
“平川县有章县尊这样的父母官,真是三生有幸!”
顿时满堂阿谀之声不断。
章县令淡淡一笑,抬手让大家安静,才道:“大家管理着梨花镇,一样冒风顶雨殚精竭虑。”
他话一提到梨花镇,几个人顿时严肃起来,他们出来可不是为民,还是己多一些。
章县令也不吊大家胃口,直接道:“梨花镇遭遇浩劫,前任亭长遇害,今年必须提拔一个主事之人。”
说到这,章县令环视众人,继续道:“幸亏有宋里正任劳任怨主持大局,梨花镇已经恢复如常,从今日起,由宋俊衡任梨花镇亭长。”
宋俊衡就是宋里正,这个爆眼子老头倒有一个好名字!
虽然早就有消息透露宋里正要升任亭长,此时由章县令说出来,还是让好几个人变了脸色,可又不得不说几句恭贺好话。
刚刚出炉的宋亭长满脸是笑,顾不上跟其他人寒暄,先赶紧感谢章县令:“宋某不才,能得章县令赏识,定要为民做主安抚好一方百姓,替章县令分忧解难。”
不得不说,宋里正还是有几分本事。
他管辖的梨花镇,这一年里很平安,从最初的镇丁严查外籍流民,到每场集市的开放,没有大的问题出现。
此时大家在开会,夏秀才还是木呆呆的,江枝却躲在人后竖着耳朵听。
章县令把梨花镇的人事安排一一宣布。
徐家村驿站建立后,这里会有驿丞一个,负责送信的驿卒十人,杂役五人。
张军头的巡检司完成临时任务,不再驻扎徐家村,而是搬迁至梨花镇。
那里需要修建一个供巡检军士休息办公之所。
章县令每说一句,宋亭长就点头应声,表示自己积极配合。
安排好梨花镇的事,章县令又重新选出两个里正,分管
一番交代后,章县令突然道:“宋亭长,听说你对如今的徐家村江村长颇有微词?”
堂上众人立即看向宋亭长和烤火二人组,表情顿时微妙起来。
宋亭长对江氏哪里是颇有微词,明明是万般不满,满腹怨言!
听到章县令的询问,宋亭长一愣,感觉出一丝不妥,不过他努力镇定心神道:“下官是觉得徐家村本为流民聚集,担心江氏一妇人能力有限,无法管理村里琐事……呃!管一家一事,跟几十户人家还是有区别的,若是带乱村人,又是一个祸端。”
他这话说得其他人都笑起来,宋亭长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呢,徐家村现在可不是祸端。
章县令沉下脸:“这可是你真意?以后你为梨花镇亭长,需要做的是扶助里长,村长,而不是借用权势打压下属!”
江枝听到说自己,赶紧老老实实的站起来,却没有出声,就想听这个爆眼子老头怎么个回答。
宋亭长满腹的欢喜还没有过去,就被章县令几句话问得冷汗涔涔。
他顿时明白自己跟江氏的纠纷早就落入县令眼里,此时所有话语都是无用,反而是狡辩之词。
略一思虑,他索性就将心里话全部说出来:“既然县尊将梨花镇交由下官管理,下官也斗胆说上一二。”
“之前江氏跟下官的确有矛盾,那也是因为村中琐事。
江氏曾经鼓动无知村民对下官无礼,可下官并没有因此对她怨恨在心,而是处置了镇上那些犯错之人,没有再来骚扰徐家村,这一点,江氏应该承认。”
“章县令,下官有一个建议,徐家村之前是流民混乱,由江氏代管还无妨。
既然已经有了新村,建议还是另寻一稳妥之人担任村长。”
他话说完,江枝差点气炸,这个老瘟真是怪物。
王家那些混混是没有来村里再生事,是张军头的功劳,有巡检营在旁边,自然不敢再随便生事。
这老瘟不仅自己争光,还想来端盘子。
代管?
一句代管就想抢功,好吧!宋老瘟,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不等章县令出声,江枝噌一下就站到宋老瘟跟前,顿时他吓得往后一仰,口中喊道:“县尊面前,你休得胡闹!”
宋老头是见过这泼妇打人的,黄荆条抽得几个混混成了菜花蛇。
万一耍起泼来,把自己挠上几道血爪,当着县尊的面自己可就丢脸了。
看到这老头被自己吓得惊慌失措,江枝弹弹手上火灰,冷笑一声:“宋亭长,你不用怕。
我虽是一介女流,也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话能说,知道不凭想象胡言乱语,知道不随便夺人之功,你且说说,我任村长以来,有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