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人全部分开,徐根宝和王小菊像是斗红眼的乌骨鸡,互相恶狠狠的骂着对方。
甚至把昔日彼此偷懒耍滑,贪吃偷钱的丑事全都一股脑全部抖落出来。
咬牙切齿之间,再没有往日的如胶似漆,恩恩爱爱。
江枝嘴角抽了抽:看吧,火还是落在自己脚背上才知道跳。
刚才的当面处罚,自己虽然都打了,但藏了玄机。
徐根宝打的次数多,可自己用的力气稍轻,伤皮不伤肉,现在会感觉火辣辣血糊糊,三天后就结痂痊愈。
王小菊只挨了两下,自己却用了十二分力气,看着轻,伤得重,会充血淤黑很久,以后疼的时间也会长一些。
要是两个人是真心为对方着想,自然能相互理解体谅,反之就是一个永远无法打开的结。
徐根宝以前是拿家人做恩爱的筹码倒是舒服,现在要他自己付出一点辛苦付出,他就受不了。
王小菊也是不肯委屈自己的主,在各人无法承受的疼痛面前,两个自私自利的人就分崩离析了。
现在连谁决定回来抢粮都相互骂出来。
王小菊坐在地上哭:“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她的爱情崩塌了!
徐根宝摸着自己腰上已经浸出来的血,龇牙咧嘴道:“恶毒婆娘,我要休了你!”
自己现在皮肉疼得厉害,想着以后还要挨打他就心里发怵。
王小菊以前那些温柔都是骗人的。
从这对夫妻哭哭嚎嚎的对骂声中,大家都看得明白发生了什么。
宋里正和王家老大脸色很不好看,此时他们就是想要辩解都力不从心。
宋里正悔死了,他只想着按住一头,以自己的身份出面让江氏放人,这事就过去了,可现在不仅没有过去,还闹出要休妻的事。
王家老大也是憋屈,他只当像以前那样,里正说几句不软不硬的话,这个面子村里人总是要给的。
没想到妹妹妹夫两个不中用的先起内哄闹起来,自己连话都说不起。
江枝看着两人,语带嘲讽道:“宋里正,别怪我又提醒你一次。
现在你该已经听明白了,这两个主犯抢粮属实,要么交给我徐家村处理,要么交到县衙公审。
乱世出重典的道理你该懂的,入村抢劫该怎么判你比我清楚。
至于那几个带来的从犯已经在巡检,你现在去报官还能捡点功劳,顺带可以在章县令跟前露一下脸。
要是等到县衙追查下来,你这个里正失职是跑不了!”
宋里正不吭声了!
王家老大脸色大变,连声道:“江村长,他们是夫妻吵架的气话不着数。
是徐根宝说家里有粮,我妹子才带人来取,我家妹子虽然傻,但她胆子小,不会做抢劫这样的事情,肯定不是这样的。”
他此时已经胆怯了,青天白日的进村抢粮,这就是土匪,要是官府株连亲族家人……
王家老大越想越害怕,说话立即就开始服软。
江枝抬起下巴,用目光将他从头看到脚,心里也在揣测着怎么办?
有句话叫“穷寇莫追”,那就是不能把路走绝了。
徐根宝是徐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
若弄成劫犯抓去重判,徐根有一家和徐家村其他人也要跟着受牵连,必须放一把。
她这番沉思把王家老大看得毛骨悚然。
这才淡淡开口道:“拘着妹夫当长工,还让妹妹回婆家连抢带偷,你回去好好想一下,县衙传人到案时该怎么办吧!”
这一场官司跑不了!
王家老大肩膀一塌,原本一脸油光的脸明显的灰暗下去,不过目光中的惶恐却消散不少,甚至还带着点感激。
他听出江枝话里隐藏的意思:自家妹妹是回婆家“连抢带偷”,那就还是家务事,不是匪不是劫,不会株连亲族。
惧怕才消,恨意又上来了。
王家老大狠狠瞪一眼王小菊,他真恨不得马上把搅和得全家不得安宁的妹妹掐死,可人前的面子还要有,只能忍住。
另一边,宋里正已经恢复镇定。
自己之前是什么都不知道,接下来只需要按照江氏说的那样秉公办事就行。
只要王家是家务事,那几个混混处理起来简单。
不过,大夏天自己在徐家村一口水没有喝上,连屁股都没有沾上凳子,这股火气堵在宋里正心里突突的冒。
他眯眼冷冷看着江枝:“念你初当村长不知事,我也提醒你一句,不要什么都往上报,不懂就要多问。
否则等把人得罪光,以后怎么见人?”
江枝一楞,宋里正这是在好心在教自己怎么做圆滑的官油子?还是在恐吓自己以后要蛇鼠一窝?
在体制内,随时要跟自己的顶头上峰一个鼻孔出气才有前途。
这个道理江枝懂,
可惜了,一个里正份量太轻,为几个混混一个小太妹就干巴巴寻上门来挨骂,太掉档次了。
还跟你混……丢不起这个人!
还是哪里凉快就到哪里去吧!
江枝哈哈一笑:“好,多谢宋里正的提醒,我不怕得罪人,只怕得罪狗,尤其不分青红皂白乱咬人的疯狗。”
跟县衙的关系,江枝不打算高调炫耀出去。
尚方宝剑的震慑力最强只在未出鞘时,并不是能一次杀多少人。
“噗!”
“哈哈哈!”
“嘻嘻嘻!”
晾棚周围各处屋角水沟都冒出笑声,那些刚刚才被田贵“撵走”的村民一直都在,此时偷听着实在忍不住笑出来了。
李老实笑得直抽气。
听到这些毫无敬意的污言秽语,宋里正脸色铁青,一拂衣袖道:“江氏,你休得猖狂。
你想担任一村之长,先要学会谦卑,顺从!要知道自古以来,女子无才便是德……”
一听到“女子无才便是德”,要自己顺从谦卑,江枝脑子轰的一下就炸了,直着眼睛就想撒泼骂人。
她发现越明事理越憋屈,还是当泼妇耍直球爽快!
可她还没有张口,就听到夏秀才的声音传来:“宋里正此言差矣!”
“你是谁?”宋里正看向缓步走来的青年。
天热,夏秀才像其他农人一样,脱去之前那身洗得发白的长衫。
上面穿了一件宽松的葛布夏衣,下身是粗布阔脚裤加草鞋,走起路来,瘦削的身子还要在里面浪三浪,很是凉快!
夏秀才没有回答自己是谁,只神情木讷的道:“古云:男子有德便是才,女子无才便是德!
这句话是说男子再有才能,但德行有亏不可取。
女子即使没有太多的才华,但只要真诚、善良,品德高尚,一样值得尊重和认可。
宋里正对江村长并不了解,怎么可以说她无才、无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