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生有两个儿子,小儿子徐根宝怕媳妇,孩子也才三岁,身体不好天天要人抱着背着。
大儿徐根有和大儿媳都能干,孩子们也都能下地干活,自家全靠这个大儿子顶着事。
回家也是大儿的主意,说外面的日子也不好过。
村长他们之所以能在渝州府落脚,还是因为有大勇,大庆两个儿子入了军营。
自己这些人要想在陌生地方白手起家就难了,回来至少还有几亩地,能干活就不会饿死人。
可小儿媳想跟着村长他们在府城里生活,回来的路上就气不顺,现在连落脚的房子都烧了,更是天天黑着脸骂人。
根宝媳妇真是要气死了,自己那男人就是死脑筋,什么事都听老大的,一点主意都没有,这次回来一定要分家。
她想串门,可村里都是医棚和伤兵,她一个小媳妇不好走,脚一拐就去了刚回来的徐长寿家窝棚:“长寿爷,你受凉好些没?
那些天杀的兵痞子真是心狠,不就是躺了一下热炕,怎么能把人说丢就丢进泥沟里……”
徐根宝那边还不知道媳妇又出去串门,看见大哥徐根有扛着一段木头回来,忙迎过去:“大哥,你上山也不叫我一声。”
徐根有不吭声,咬牙把木头丢在窝棚前,才撑着腰喘息道:“你真有这心,就去砍树烧几窑炭,医棚现在要柴也要炭。
根宝啊,不是当哥的说你,我们这些庄稼汉老老实实做自己的事就行,别一天就想着哪里捡便宜占欺头。
医棚说了,占了地以后会补一些钱给我们,我们自己再找些钱,开春就可以修房子。”
徐根宝把这些话都听腻了,虽然说长兄如父,可老是念叨也心烦:“知道了,知道了,天晴就烧炭去。哥,长庚爷他们也在山上。”
徐根有一下就来了精神:“他们一家过得好不?你是怎么知道的?”
徐根宝道:“听说小满拿自家养的兔子来医棚换过粮,肯定过得好!”
徐根有搓搓粗糙大手,笑道:“他们过得好就好,大柱身体那样子,恐怕也吃了不少苦头。”
徐根宝试探着道:“哥,长庚爷他们能在山上住一年,还养有兔子,不如我们去借点粮肉,等有收成再还他们?”
徐根有看看旁边老娘,摇头道:“这是什么年份,哪家都没闲粮。
更何况大柱有病,长庚伯老了,小满年纪也还小,他们能有点吃的不容易。
你侄儿捡回去一大筐青果,等他娘煮好,你有空帮忙磨出来。
我们有这些青果粉再加上有野菜煮糊糊,还能凑合着过,就别去麻烦人。”
徐根宝撇撇嘴:“天天吃青果,屎都要拉不出来了。”
逃荒路上缺吃天天饿肚子,也幸好从官府那里知道青果可以吃,他们才一路捡果顺利回来。
徐根有休息一阵缓过劲,又要去搬石头清理院子,听到弟弟抱怨拉不出屎:“拉不出来就多吃菜,宽肠理肚,要不然就砍柴卖钱去买粮。你看那些流民都过得好好的,就你懒起一坨。”
旁边,刘氏看见大儿子又在教育小儿子,忙拉过徐根宝:“你也是当爹的人,懂事些,听你哥的话去砍柴,我们家里也要烧。”
徐根宝没办法,只好嘟嘟囔囔的去了。
不远处的徐长寿窝棚里,一家子人都在偷闲。
屋角堆放着青冈子,锅里煮着青冈子,谁饿了就在锅里抓一把吃,洗锅洗碗的事都省下了。
根宝媳妇坐一家人中间,正手舞足蹈的说着:“长寿爷,都说一笔写不成一个徐家,况且你跟长庚爷还是同一个爷爷下来的。
说起来也是一家人。
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谁家有难也得帮一把不是?”
旁边,徐长寿的儿子徐耀祖擤一把冷出来的鼻涕蹭在脚底,使劲点头:“侄儿媳妇说得对,我跟大柱年纪差不多,以前他小的时候,我可经常带他玩的。”
徐耀祖是幺房出来的,幺房出长辈,他比徐大柱大两岁,却是货真价实的叔叔。
徐耀祖虽然说上面三个姐姐,
一直被捧着长大,从来没有下地吃过苦,成亲有姐姐姐夫出钱出力,家里的四季农活就是妹妹妹夫来干。
可兵乱大家都跑散了,他跟着村里人走,再没有谁来伺候,跟媳妇儿三天吵四架。
官府驱散流民回家,没人伺候的他积极往回跑。
一到徐家村就赶紧打听邻村姐姐姐夫回来没有,还有那个能下地干活的妹夫。
结果人家还没有回来,于是他父子俩带着老婆孩子就缩在屋里等。
这期间想赖医棚,还被抬出来丢水沟了。
现在听到同一个祖宗的徐大柱他们住在山上,不仅有粮食还有兔子可以卖,顿时动了心思。
“爹,你跟长庚伯虽然翻过脸,可到底是一房出来的,现在遇到难处,就去让他们帮一把。
等到春桃、春杏和春燕回来,我们就有人修房干活了!”
徐耀祖连姐姐都不喊,从来都是直呼名字。
现在他不着急,只要姐姐妹妹回来,自己就又能回到吃穿不愁,有人供养的生活。
徐长寿有点动心,可还是有些搁不下这个脸:“我饿死都不去求人,那老乌龟壳硬得很,我去了还要挨打。”
当初大柱摔伤,堂哥徐长庚来门上借钱治病,自己没借,就说了一句瘫子是拖累死了干净,把钱白丢窟窿眼里,还不如大家喝几壶酒。
结果徐长庚那个老乌龟抬手就是一巴掌,虽然被其他人拦住没有继续再打,但自己的脸肿了好几天,两家也彻底撕破脸。
徐耀祖见有松动,知道自己爹只是为当年挨打一事耿耿于怀,苦口婆心的开始劝:“爹,谁家没有个磕磕碰碰,牙齿跟舌头还要咬一下,只是口角言语说几句,又不是多大的事,大伯肯定都忘了。
只要你去赔礼道歉,说自己当时一时糊涂说错了话,大伯还不就要给你一个面子。
我们就可以去山上住,等两个姐姐回来送来粮食,我们再下山不迟。”
耀祖媳妇也开始帮腔:“是呀,爹,你看我们在这住不好,吃不好,就你说一句话的事。
我们上去也不多麻烦人家,只要有一个暖和处睡觉,有一口热汤饭就行,你总不能看着小宝跟着我们挨饿受冻吧!”
小宝今年五岁,又是一根独苗。
徐长寿看看独苗儿子徐耀祖,再看看独苗孙子徐小宝,点头道:“好,我就放下这张老脸去求他,到了山上他总不能撵我走。”
他们都只说小满爷,没有一个人提到山上的另外一家人,那就是江婆子。
若是让江枝知道,定要庆幸自己是泼妇。
果然人都是欺软怕恶的,再是奇葩也怕极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