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笑得肩膀都在颤,小龙崽逐渐变成了蚊香眼,而虞绒绒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手中幼崽的倔强,终于把奄奄一息的小龙崽重新放在了腿上,再慢慢地想起来了一件事。
是了,幼崽是需要进食的。
幼崽……一般吃什么呢?
从冰汤圆事件可以看出,这只小龙幼崽明显不能以人类幼崽的饲养方式对待,起码人类幼崽不会一舌头卷走满碗的冰汤圆。
虞绒绒沉默片刻,挣扎半晌,到底毫无带崽子的经验,一口气又要了五碗冰汤圆。
小龙崽探头探脑,在二狗呆愣的眼神里,毫不客气地一舌头把所有冰汤圆都清空了,很是满意地舔了舔嘴,打了个带着冰碴子味的小嗝,还主动抱住了虞绒绒的脖子,挂在了上面。
在遥山府停留的时间并不长,而此处距离御素阁也不过大半天的御剑距离,但很显然,这一次的停留,还是带来了比较深远且深刻的影响。
比如粉色剑舟在梨花遍布的密山小楼降落时,已经醉得开始傻笑还非要说自己没喝多,让大家离他远点的耿惊花。看書菈
再比如……
吃多了冰汤圆,开始不规则窜稀的小龙崽。
虞绒绒一言难尽地提着脏兮兮小龙崽的后颈肉,另一只手还要将已经变得一塌糊涂的小篮子提在它的正下方,以防万一。五颜六色的毛绒小龙显然也知道自己的狼狈,死死闭着眼,仿佛只要自己不看,就可以逃避自己此刻的窘境。
许久不见的六师兄的滑板紧急刹停,一眼认错:“二狗这是怎么了?吃坏肚子了?哎哟我早就说过,二狗这个吃法,迟早有一天要出事,让我说中了吧?”
二狗:……?!
风评还能这样被被害的吗!
六师兄说到一半,目光落在了傅时画身上,又看到了用一只翅膀捂着鼻子的二狗,倒吸一口冷气:“怎么有两个二狗?!”
二狗本尊已经麻了。
它只觉得撞衫尴尬,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后遗症。
倒是看清楚啊!!物种都不一样的哇!!
二狗在心底哇哇大哭,表面却还要保持住自己在小楼这一众人面前一贯的高冷暴躁大爷模样,很是冲着六师兄冷哼了一声,炸起了头毛。
六师兄想起了自己曾经被一只鹦鹉啄得上天入地也躲不开的可怕日子,飞快地移开了目光,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说过,再逃也似的追上了虞绒绒。
“小师妹,这是二狗的崽吗?我来帮忙!”六师兄从各种可能性里挑出了自认为最可能的一种,滑板的轮子滚得飞快:“哎呀幼崽就是难照顾了些……”
他说到一半,一口火突然迎面而来,却见虞绒绒手中替的毛绒小崽明明姿态狼狈,却还能对他龇牙咧嘴,再从嘴里喷出一口烈焰,明显对他刚才的发言十分不满。
六师兄险险躲过这一口烈焰,目瞪口呆。
不仅他目瞪口呆,三师姐和四师姐也都愣在了原地。
“二狗有这本事吗?”粉衫的三师姐小声道:“没、没有的吧?”
“莫不是和其他喷火物种的结合……等下,我看二狗也没这本事吧?”紫衣的四师姐轻声喃喃,狐疑的眼神在二狗和小龙崽之间逡巡了好几遍。
二狗:“……”
什么嘛!!
虽然不想和那个窜稀的崽子扯上关系,但是说它二狗没本事又是什么意思呀!
只有二狗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连二狗最爱的小软垫都已经脏到只能扔了,二狗心里痛,二狗不说。
好在虞绒绒到底还有点良心,很快和大家大致解释了情况后,于是所有人都眼睛发光地去围观小魔兽龙崽了,毕竟被洗干净了毛毛的小龙崽毛绒又可爱。就连二师兄都忍不住打量了一番小龙崽,显然在估量这小家伙身上有没有什么可以入药的毒宝贝。
五颜六色的小龙崽很快就被三师姐和四师姐抱在怀里去玩儿了,小龙崽显然很喜欢软软又漂亮的小姐姐,一副十分乖巧的样子,虞绒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简单的梳洗后,虞绒绒换了一身道服,和傅时画一并,随着耿惊花向着小楼之外御剑而出。
小楼是天下的小楼,天下之中有御素阁,那么小楼便自然也是御素阁的小楼。
这么久没有回御素阁,这样掠过御素阁上空的时候,虞绒绒有了一种奇特的恍惚感。
上一次这样横空而过时,她甚至还不能御剑而起,只能蹭在傅时画的渊兮上,再小心翼翼地去俯瞰这一片苍郁的天虞山脉。
而今站在自己的笔上,她重见此山此绿,心底竟然有了一种奇特的感动感。
前一世,便是在御素阁度过了大半生,却从未对这里产生过半分归属感。
但这一次,她重新来看这一片茂林修竹与其中隐约的剑影符动,却第一次有了一种自己回家了的感觉。
甚至在遥遥看到不渡湖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澄净湖面时,她的心底虽依然还有些本能的惧怕,却到底已经能直视彼端了。
到了金丹期,她的感知较之此前更加细腻广阔,这一刻,她的神识彻底放开时,甚至能感受到那些枝叶舒展时的滴水,与枝梢花朵盛开时的声音。
春早已经过了,夏意已盛,天虞山的四季素来分明,便是怪石嶙峋的那几峰上,风也变得缱绻温柔,让人忍不住也随之勾起唇角,弯起眉眼,觉得这是一处不愿意被打扰的美梦。
御素阁分内中外三阁,虞绒绒的活动范围从来都是外阁,便是上一世入了中阁,也自困于藏书楼之中,便是当时窃取御素阁大阵,也没有出中阁的范围,所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御素阁真正所有亲传精英弟子云集的内阁的模样。
山影重重,内阁的试剑台上,有身着浅青色道服的弟子正在比剑,又有从相向而行的弟子稍微推至两侧,向傅时画行礼道:“见过大师兄。”
——毕竟傅时画是清弦道君的唯一亲传弟子,那么无论他年岁几何,何时入门,修为何如,在御素阁亲传弟子云集的内阁之中,他都是所有人的大师兄。
很显然,在此处,傅时画的脸可比耿惊花好用多了。毕竟亲传弟子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各位长老阁主在云游之时,一眼看中根骨,亲自教导,再入内阁的,而耿惊花这些年来都在外阁做一名小小的教习,认得他的人自然极少。
只是内阁弟子大多礼数周全,虽然叫不上名字,却也还是会给明显是长辈的耿惊花也一并行礼,再多看两眼虞绒绒,一并颔首表示见礼。
虞绒绒也躬身抬手回礼,她本是在有些好奇地打量此处四周的建筑,但如此张望了片刻,她却莫名觉得原本人烟稀少的这一路……好似弟子突然多了起来?
具体表现在,她见礼的次数越来越多,脸上的笑容也快要凝固成半永久。
直至走过前庭,转过荷池一侧的九曲回廊,面前那座清弦道君闭关的锁关塔越来越近时,才重新恢复了清净。
虞绒绒揉了揉脸,忍不住小声感慨道:“大师兄真不愧是大师兄,他们一定是太久不见你,听闻你来了,都赶忙跑来见你的。”
“此言差矣。”傅时画却笑了笑,道:“他们哪里是来看我,他们是来看你的。”看書菈
虞绒绒微微一愣:“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炼气之身登云梯,入小楼,游天下再跃至百舸榜第一。仔细算来,从百舸榜第一再到榜上了无踪迹,也不过半年时间,显然是再破境入了金丹。而这样的人,竟然还不是破境如喝水的天生道脉,难道不值得大家看了再看吗?”一道带着笑意的女声响了起来,许久不见的五师姐叶红诗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虞绒绒身边。
她依然喜穿一身红衣,明眸皓齿,如此笑盈盈打量过来,目光再在虞绒绒和傅时画之间转了一圈,很是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小师妹啊,师姐当时给你的小纸条,你可认真看了?”
虞绒绒茫然地眨了眨眼,然后倏而想起来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了傅时画,毫不犹豫地卖了对方:“才看了个开头就、就被他抢走了!”看書菈
叶红诗长叹了一口气,痛心疾首,已经知道自己方才敏锐的感觉想来是真的,不由得挑眉看了一眼傅时画,再对上了后者如常平稳散漫的目光,然后硬生生从那样的眼神里,细品出了些春风得意。
叶红诗在心底冷笑了一声,表面上却还是用一种感慨万千的语气道:“这样啊,算了,也罢。想想还真是不容易,毕竟大师兄……”
傅时画敏锐地感知到了什么,目光如刀般看向叶红诗,然而叶红诗哪里会怕他的眼刀,甚至还挑衅地迎了上去,从善如流地继续道:“……暗恋……”
下一刻,叶红诗就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
她猛地睁大眼,再不可思议地看了傅时画片刻,这才注意到这个***居然元婴了!!难怪能一言不合就将也入了金丹的噤言!
虞绒绒听了一半,甚至没有反应过来那两个字的发音是什么意思,茫然了片刻:“……啊?师姐你说什么?”
却听傅时画倏而轻声道:“到了。”
虞绒绒顿时拉回思绪,向前看去。
锁关塔虽然被称做是塔,却并不高,看起来不过是平平无奇的一座木楼,只有这样靠近的时候,才可以感觉到此楼之中所流转出来的那种玄妙晦涩的气息。
同样类似的气息,虞绒绒还见过几次。
一次是在梅梢雪岭,与那位深不可测的梅掌门说话之时。那位叱咤天下的女剑修气息已经足够内敛,但目光偶尔落在虞绒绒身上的时候,她还是会忍不住感到战栗。
第二次则是在面对三师伯谢琉之时,已经步入了灵寂期的俊美人鱼虽然被巨大的铁链束缚,但哪怕只是靠近那些铁链,就已经足够被溢散出来的那些可怖庞然灵气震慑。
至于第三次,则是……在她真正见到魔宫的那座让她莫名在意的白塔之时。
天地道元,见之如见长生。
既然已经金丹,虞绒绒已经隐约能够感受到,这样的晦涩难明……很大程度上,就像是见到了真正凝结的灵气本身。
而这样庞大数量的灵气,本就不是境界低的修士或凡人所能承受或直视的。
傅时画肃了神色,上前半步,却没有如其他弟子见师父般撩袍跪地,而是抬手躬身,行了很是郑重的礼,再朗声道:“傅时画拜见师尊。”
耿惊花不跪自己师兄很正常,傅时画与自己的师父之间想来自有约定,叶红诗恐怕也不是第一次见清弦道君,唯有虞绒绒,进退两难,也不知到底该不该屈膝。
正在犹豫之时,却听一道温和的声音从塔中响了起来。
“你们回来了。”
“初次见面,不必跪我。我是你的大师伯,当然,你也可以唤我一声,师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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