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父子相见

兴元府靠近东城处有一处大院子,暂时作为督造军资的作坊。

赵学义就在作坊里忙碌,现在跟在洮州时不一样了,不是只靠他和牛道昌父子做些火器,朝廷从附近调来不少工匠一起帮忙,每日进度也快多了。

不光如此,赵学义也着实真正开了眼界,亲眼看着那些工匠动手,委实学到了不少。从前他一把力气全都用在地里,只有闲下来的时间做些小物什,现在可好了,每天都能看着这些,每日从早忙到晚,心里觉得满登登的。

火器在工匠的帮忙下,经过了几次改良,做出的更有威力,赵学义看到炸开的大坑,心里乐开了。

之前刚刚来作坊的时候,工匠们还对赵学义颇有微词,觉得他这样一个庄户汉子,懂得的不多,后来看到赵学义造的火器,发现赵学义的确有些本事,都愿意主动教授些东西,如此一来赵学义渐渐地真正撑起了火器坊,领着一群汉子们每天早起晚归,累的时候躺下就睡,不过大伙儿心里都是欢喜的,多造出一个火器,就有一点胜算,早些将吐蕃人赶走,他们也就能回到家乡与亲人团聚了。

忙乎一整日,汉子们都躺在炕上,今天晚上倒是没有立即睡下,而是低声说着从外面听来的消息。

“我今天见到武卫军里的大人,听说前面传回战报了。”

“怎么样?打胜仗了吗?”

“那是当然,听说咱们王爷一露面,就将吐蕃人吓得丢盔弃甲,吐蕃人还学咱们修建工事呢,做个什么堡……你猜怎么着?开战

“咱们还活捉了他们几千人哩,俘虏里还有个什么将军……”

“将军算个啥?他们的二王子咱们早就抓了。”

众人嘻嘻哈哈,这些话让他们心里多一线希望。

赵学义正准备闭眼歇下,忽然看到身边的王泰拿着个钱袋子正往袖子里收。

赵学义看到钱袋子上绣的一个小小的“赵”字,忽然眼睛一怔,伸手拉住了王泰。

“你这钱袋子是哪里来的?”

说到这个钱袋子,王泰脸上露出笑容:“我去凤城押送东西的时候,刚好遇到城里赌坊伙计在街上追人,这钱袋就是那人身上掉的,我捡起来想要还,那人却被赌坊伙计押走了。”

“后来我打听,知晓那人在赌坊借了银钱,还不上时想要跑,却被抓了回去,”王泰摇头,“你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赌钱。这钱袋子是空的,拿去赌坊人家也是不要了,丢了又可惜,我就收着了。”

赵学义再次看那钱袋:“拿给我看看。”

王泰不在意地将钱袋递过去:“四哥喜欢,这钱袋子就给你了。”

赵学义拿着钱袋子凑在油灯上仔细瞧,慢慢皱起了眉头,这是赵启坤的钱袋没错,钱袋外面绣个“赵”,里面是个“坤”字,这些年赵启坤都嘱咐杨老太这样做。

赵启坤也有赌钱的毛病,很多次都是赵学义偷偷拿了银钱去赌坊赎他回来。

可是赵启坤为何来凤城?

赵学义想不出个道理,他起身想要去寻洛姐儿,刚穿上鞋就被王泰叫住:“四哥,你这是要去哪儿?天都黑了,有啥事等明日再说吧!”

赵学义犹豫片刻去而复返。

“早点睡吧,”王泰道,“明日一早,我还得去凤城呢,那边还有些东西没有运过来,还得去盯着。”

王泰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一晚赵学义睡的不安生,在炕上来回翻身。

总算熬到天亮。

王泰睁开眼睛,就瞧见赵学义盘腿坐在那里,眼窝底下一片黑,显然没有睡好。

王泰吓了一跳:“四哥,你这是怎么了?”

赵学义清了清嗓子:“你说被赌坊抓的那个人长得什么模样?”

王泰道:“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翁,模样像个读书人,不过一看日子过的就不好。”

赵学义追问:“怎么说?”

王泰仔细回想:“人很瘦,身上的袍子也早就旧了,被抓的时候我听他喊,说来寻亲的时候落了难,儿子一家都病倒在路上,来赌坊想赚个盘缠,好去洮州找到家里人救他儿子。”

“还让赌坊给他送信,说找到家里人,他就有银钱了。”

赵学义道:“那赌坊肯送信?”

“怎么可能,”王泰道,“从前不打仗时还行,凤城离洮州那么远,谁能为了这事儿跑一趟?”

赵学义道:“然后呢?”

“不知道了,”王泰摇头,“我就是看了一会儿热闹,听大家议论几句。四哥问这个做啥?兵荒马乱的,糟心事多了,我看也是活该,谁叫他去赌。”

赵学义眉头紧皱,半晌才道:“还有孩子呢。”他大哥家还有元昌那孩子,比元让才大两岁而已。

“什么?”王泰没听明白。

赵学义摆了摆手。

王泰吃了饭食,急匆匆地往外走,没想到赵学义等在门口。

王泰道:“四哥有啥事?”

赵学义道:“我与你一同去凤城。”仿佛恐怕王泰问他缘由,抬脚就向前走去。

王泰看着赵学义的背影,然后小心翼翼地环看一周,发现没有人跟着,目光闪过一抹喜色,悄悄地松了口气。

他这算是做成了一半,至少骗着赵学义出了兴元府。

赵学义跟着王泰等人一路赶到凤城,在衙署清点了要运回兴元府的粮草,赵学义就照王泰说的去寻那赌坊。

在赌坊外守了两个时辰,赵学义才蹲到了赌坊的伙计,给伙计些银钱,忙打听赵启坤的事。

“那人啊,欠了五两银子,年纪大了不能拉去干活计,关几天,打了一顿就扔出去了。”

赵学义忙问:“扔去了哪里?”

伙计开始不肯说,赵学义只得又用银钱,伙计才道:“北城外。”

赵学义一路去寻找,天将黑的时候,在官路旁发现了蜷缩在树下的一个身影,赵学义走过去,伸手将那人扒过来瞧。

那人脸色蜡黄,嘴角上还有干涸掉的血迹,两撇胡须一颤一颤,不是赵启坤又是谁。

赵启坤缓缓睁开眼睛,瞧见了赵学义,他整个人一怔,然后哭喊起来:“我儿啊,老四啊,爹终于见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