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落下,鲜血喷出。
朱有庆的头颅滚落在地,他的身体依旧留在马背上,因为一切着实太快了。
朱有庆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他只是最后向城墙上看了一眼,看到了立在那里的谢忱。
他张开嘴想要喊叫出:豫王没死。
他活不成,也要拖着豫王一起,可是他只来得及张开嘴,尚未能发出半点声音,就看见了自己那没了头颅的身体,最后一丝意识被恐惧和不甘牢牢占据。
到最后他也没想到,他会死在这里。
朱有庆被斩杀了,他麾下的将领见状都没有了抵抗的心思,一个个都跪在地上,丢下了手里的利器。
上官已经死了,他们还挣扎些什么?
薛定抬起手将脸上的血迹擦掉,然后“呸”了一声:“早就想杀你了。”战场上有死有伤,谁也不会说些什么,他最讨厌的就是借着战事背地里搞鬼的人。这些人通敌,贩卖女眷,就凭这,朱有庆这些人早就该死了。
乱军尽数被俘。
薛定期盼地向城内看去,趁着身边还没有其余人,他压低声音道:“我能不能……”
聂双道:“不能。”
薛定叹了口气,又想到什么:“那我能不能……”
聂双再次拒绝:“不能。”
说完这话,聂双心里有种莫名的欢喜,不为别的,就是他先看到公子,先知道赵家女郎,薛定那些人还都被蒙在鼓里。
想要多问几句都不行。
看着薛定呆愣的模样,聂双莫名的有些优越感。
薛定咳嗽了一声,知道王爷没事就很好了,其余的之后再慢慢打听,现在能收到王爷的手书来做事,离见到王爷应该也不远了。
聂双道:“一会儿进城之后小心点,不要乱说话,也要恭敬些。”
薛定眼睛转了转:“能不能再多说几句?对谁恭敬些?京中来的上官?”
聂双见薛定脸上满是诚恳讨教的神情,于是道:“除了那些官员。”
薛定点点头,他好像明白了。
城楼上。
赵景云看着城下的一切,朱有庆被斩杀那一刻,城楼上响彻起了助威之声。赵景云脸上露出笑容。
他看向旁边的谢忱:“大人,我们还得为薛大人作证,两人对阵,掌控不好力度,那朱有庆突然怯战转身逃走,薛大人没法收回斩出的一刀,这才将朱有庆斩于马下。”
这话的意思是,薛定不是有意要杀朱有庆。
谢忱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我知道了。”已经亮了两次鱼符,他还有别的选择吗?让薛定捉拿朱有庆乱军,还是他的意思。
“打开城门吧,”谢忱道,“刚好让薛大人的人马入城,早些平复这场动乱。”
“不是动乱,”赵景云纠正道,“是那些人欺压百姓,反抗朝廷,与迁民和流民们无关。”
这句话事关重大,不能让人以为这桩事是因民众而起。
“那是自然,”谢忱道,“是有人背地里欺压百姓,还公然对抗朝廷,引起城中动乱,幸好……衙署镇压,才没有酿成大祸。”
赵景云点点头:“还有百姓们帮忙,洮州城的百姓相信朝廷,才会如此。”
好了,谢忱深吸一口气,他上表朝廷的奏折该怎么写,赵景云都替他想到了,就差没有商议细节了。
他是该夸赞赵景云体贴入微呢,还是质疑赵景云算无遗策?
城门被打开。
赵景云停下脚步,谢忱以为赵景云是让他先行,他点点头先跨出一步,但赵景云知道自己让的是赵家女郎。
几个人走下城楼,刚好薛定和聂双也进了城。
薛定刻意跟在聂双身后,看着聂双的举动,聂双说的那些话他不懂,但是只要跟在聂双身后,聂双做啥他做啥,肯定错不了。
聂双看到赵洛泱,立即翻身下马,不敢太过明显,只用余光关切地看了看女郎,女郎看着应该是没有受伤,他才彻底安心,正想着是不是悄悄问几句,就看到一个人似风一般卷过来。
那是薛定。
薛定目光从谢忱、赵景云身上掠过,先上前问了好。这才看向赵洛泱:“谢大人身边这位女郎是……”
谢忱道:“刚刚有人欲趁乱刺杀我,多亏了这女郎相助。”
薛定眼睛中透出炽热的目光,忙道:“怪不得,我在城外时,看到女郎,就觉得女郎不一般,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巾帼不让须眉。”
说完这话,薛定又仔细端详着赵洛泱:“我觉得女郎有些眼熟,是不是曾在哪里见过?女郎是哪里人?”
薛定话音刚落,赵洛泱脑海中响起时玖的声音:“憨货。”
赵洛泱差点就笑出声:“这位薛大人真是有些奇怪。”这时候不是该问城中的情形吗?他却好像千里认亲似的。
果然……聂双忍不住偷偷用手肘顶了薛定一下。
幸好谢忱不了解薛定,不知道薛定这人从来眼高于顶,寻常不会如此谄媚地夸人。
薛定没能试探出深浅,只得讪讪地收回自己的好奇心,不过他大概也有了些猜测,这女郎肯定不一般,见到这样的场面脸上却没有半点的畏惧。
所以大胆推测一下,该不会是王爷战场上受了伤,幸好得女郎相救,王爷心中感激无以为报,于是入赘了女郎家中,所以……
赵景云咳嗽一声,薛定回过神来,他抬起眼睛看向赵景云:“城中如何?可要帮忙?”
赵景云点头:“还得劳烦薛大人与我同去。”
薛定道:“既然恰好遇到,自然要将此事办妥当,这样我才能安心离开洮州。”
薛定兵马跟着赵景云入城去,谢忱也算松了口气,捉拿案犯他就不用去了,他还是直接前往衙署。
赵洛泱自然留下为谢忱引路。
两个人还没走到衙署,就看到赶过来的赵学景和赵元让、赵元吉。
赵元让、赵元吉两个人一人背了个竹篓,竹篓里面满满的都是东西,赵洛泱看到了最上面有两双靴子。
不用问,这肯定是从丁家那些人身上扒下来的。
她现在不必亲自动手了,两个阿弟会将这些能用的都收起来。
“没找到那位曹大人,”赵学景道,“不过大人放心,我们还在四处寻。”
赵学景说完,有意与赵洛泱对视。
赵洛泱立即心领神会。
等到赵学景与谢忱说完话,赵洛泱才问道:“我奶和爹他们呢?都还好吗?”
赵学景点点头:“都还行,当时太乱,你奶差点被歹人伤了,幸好衙差及时赶到,只是受了惊吓,歇一歇就好了。”
谢忱心里一沉,多了些愧疚。
赵洛泱当然知道她奶不会有事,但其余百姓就没有因此受伤?他们说这些,也是希望谢大人不要因为逃过一劫,就放过冯家那些人。
叔侄几个将谢忱送去了衙门,赵洛泱这才与赵学景到一旁说话:“那位曹大人在哪里,人还好?”
“好着呢,”赵学景笑道,“我们没费什么精神去护着他,他自己就钻进了粪车里,现在还在里面躲着呢。”
所以曹大人身上顶多添些屎尿而已。
“那可是京里来的上官,”赵学景说着摇摇头,“不过就是如此。”他从前觉得那些官员多厉害,出事的时候,却只会抱头鼠窜。
赵洛泱接着道:“咱们的人呢?都没事吧?”
赵学景点点头,不但没事,而且收获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