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风第一个完成了炼化,蓦地感觉心头一松,接着便涌入了一丝空虚感,仿佛瞬间少了些什么。
他站起身盯紧千羽,却不敢上前,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刻钟后,月星眠和卓不凡同时睁开双眼,接着是幸川和裴轻寂。
又过片刻,宋无倾也缓缓吐出了一口气,起身走上前看了一眼,问道:“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钧九战也完成了,他睁开双眼,棕眸中划过一丝落寞,接着连忙抬起头,担忧地望着千羽。
碧城挥手撤去寒冰屏障,吩咐道:“生火。”
幸川闻言连忙去办,不一会儿火堆便燃了起来。
千羽此时已经安静下来,只是喘息依然剧烈,她紧闭双眼静静躺在红翎怀中,脸庞白得几乎没有一点血色,嘴唇也咬出了血痕。
黑发汗湿粘在脸侧,又在红翎臂弯里铺开,圣洁的白与极致的黑相对比,衬得她更加精致脆弱,仿佛易碎的珍宝。
她眉头微拧,浓密纤长的羽睫轻颤着,眉宇间还残留着痛苦之色,流露出几分凄苦与孤冷。
碧城两指一削,将灵犀藏中央那根花柱切下了大半,送入幸川手中。
“里头的汁液倒出来煎好给她服下。”他冷静吩咐着,“没有这个一会儿她会受不了。”
子蛊虽已消散,但母蛊还在千羽体内,不把那个引出来,说不定它又会孵化出新的子蛊来。
幸川连忙着手煎药,宋无倾和裴轻寂也去帮忙。
“一会儿母蛊要怎么出来?像北堂颜汐那样……吐出来吗?”钧九战皱着眉问道。
卓不凡冷着脸道:“吐出来的是六甲,七情是从心口进入,自然要原路返回。”
钧九战眉头拧得更紧了,心口被咬穿的痛他们每个人都品尝过,实在是生不如死,不想再来一遍。
想到千羽又要受一次这样的苦,众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千羽缓过来了些,转头望着聿风,片刻之后缓缓伸出手。
男人再也克制不住,大步上前握住她的手,千羽顺势转身靠向他,理所当然又被他接了过去,牢牢抱在怀中。
红翎这回倒是没再多说什么,把人交出去后便站在一旁默默守着,莫染尘见状也起身跟了过去。
红翎睨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忍不住道:“你真的是……”
不等他问完,莫染尘默默点了点头。
红翎有些诧异:“这究竟怎么回事?你本体呢?这副躯体哪儿来的?你附体了凡人?”
莫染尘斜了他一眼,幽幽道:“不是附体,是共生。”
“共生?”红翎更惊奇了,“这怎么可能?你……”他突然想到某种可能,脸色变了变。
莫染尘转过头去看着千羽,不再说话了。
聿风此时是担忧到了极点,毕竟一会儿还有一道难关要过。
“怎么样?还撑得住吗?”他心痛难忍地问道。
千羽气若游丝呢喃着:“一会儿……等它出来,我要将它碎尸万段!”
“好。”聿风哄道,“先休息一会儿,保存体力。”
不一会儿药煎好了,月星眠亲自盛好端过来,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她嘴边,柔声道,“来,喝药。”
千羽尝了一口差点骂街,月星眠自然也猜到这东西的味道不太可能美妙,只能哄着:“克服一下,难喝也尽量喝。”
钧九战默默掏出先前从无极境中带出来的蜜楱,仔细剥起来。
又喝了几口,千羽实在是喝不下去了,月星眠还要再劝,碧城发话:“差不多了。”
千语如蒙大赦,刚松了口气,一瓣橘子送到了她的嘴边,抬头一看,钧九战正低头盯着她。
见她看过来,他扯起唇角笑了笑,千羽默默接过去,放进口中。
橘子剥得很干净,就如同他以前常做的那样。
碧城又将灵犀藏整个起了出来,切下它的根须,用法术析透了里头的水分,而后交给卓不凡:“一会儿用天火慢慢煨烤它,小心点。”
卓不凡一脸郑重接了过去。
碧城交代完这些,走到千羽身旁问道:“准备好了吗?”又冲着她身旁男人吩咐道,“给她拿个东西咬着。”
月星眠连忙取出干净帕子叠好递过去。
千羽看了一眼,努力扯出一抹苦笑,道:“你特地这样提醒,我会觉得更痛。”
碧城依旧面无表情:“不,你觉得的痛不会比你等下感受到的痛更痛。”
千羽让他绕得有点糊涂,只见他冲着身后抬手示意。
一簇天火蓦地自卓不凡掌心窜出,包裹住了那截树根末端,一丝奇特的气味飘了出来。
它既不似梅花、梨花般高洁淡雅,也不似丁香、蔷薇般清凉爽净,更不似桂花、百合般馥熏恼人,自成一股化不开、猜不透的香味。
千羽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聿风突然抬起手,出指如电,一道符文如花般在她胸前绽开,淡金色微光闪烁一瞬,消失不见。
她微微一怔,觉得那符文有些眼熟,脑中灵光一闪,蓦地想起那是他曾经对她用过的“同身咒”!
“你做什……”
话还没问完,心口突然一窒,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着她的心脏,下一秒就要将它扯出胸膛一般,瞬间让她痛得无法呼吸!
来不及细问,她张口咬住月星眠手中的帕子,差点连他的手指一起咬了。
月星眠明显一愣,接着意识到了什么,低呼一声:“千羽!”
一股剧烈的疼痛油然而升,刺激着她的神经,心口像是被万根灼热的利刃穿刺着,撕扯着!
绞痛很快遍布全身,一阵又阵犹如同潮水一般涌来,一波又一波,没有止歇!
心好痛,真的好痛!
此刻的千羽几乎快要无法呼吸,她感觉自己就要窒息般,上气不接下气,头昏脑涨,耳旁传来一阵阵嗡鸣,根本无法思考。
仿佛下一秒就要失去所有意识与知觉,那是能令人绝望的疼痛,好似没有尽头一般!
如果说方才她还有力气挣扎扭动,那么她此刻真的是连做出反应的能力都没了。
她就好像一条搁浅在烈日沙滩上的鱼,缺氧缺水已经让生命走到尽头,再也没有反抗的能力!
大伙儿聚集过来,围在她身旁,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陪着她。
幸川红着眼冲碧城问道:“前辈,没有止疼的方法吗?”
碧城回道:“她方才喝的就是止疼的。”
大伙懂了,若是不喝,估计真的会疼死人吧!
千羽紧咬着牙关,口中帕子都快要被她咬烂,她面朝着聿风,不想再泄露自己的脆弱,一双手揪紧他的衣襟,指节用力到发白。
抱着他的男人此刻也在微微颤抖,豆大的汗珠细细密密冒出来,滑下来,顺着他的下颌滴落。
而他只是一声不吭抱着她,看着她,视线一刻都不曾挪开。
这疼痛漫长而又折磨,就像被一把钝了的锉刀剌开心口皮肉,然后又继续在伤口上一层一层慢慢将血肉剥离。
面对这种疼痛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硬生生承受着,仿佛只有新的疼痛可以麻痹旧的疼痛!
碧城观察着千羽的状况,头也不回吩咐道:“火再大点,不够。”
卓不凡闻言,掌心神火蓦地加大,灵犀藏树根整个都被包裹在了火焰之中,香气愈发浓郁,千羽的疼痛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她闭上双眼,无可抑制的泪水不断从眼角滑落,撕心裂肺地疼,疼到麻木。
聿风伸手抹去她的泪水,他此时于她的疼痛感同身受,所以愈发心疼她此刻所受的苦。
“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好了,我在这里,别怕。”他凑近她喃喃低语着,细细安慰着,眼眶泛红,鼻间发酸,带着微微的颤音。
千羽的泪水掉得更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