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着“大不了一死”的心情,她壮起胆子偷偷抬头飞快瞄了聿风一眼。
聿风双眸依然全神贯注,盯着窗外,对面便是那位言公子所在房间。
那双浅褐色眼眸在烛火下泛着幽暗沉冷,眼底翻滚着一片暴虐戾气。
然而花解语纵横欢场十数载,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阅人无数,一双慧眼早已练就一眼识人的绝技。
单单就凭这一眼,她便在聿风眉眼中瞧出了些别样意味。
见他并未注意自己,她缓缓直起上半身,微微仰起头,往窗外看过去。
这两间房设计巧妙,这头窗户可以观察那头屋内情景,那头却看不到这边。
只见黑衣少年斜坐在窗台上,精致俊俏的脸配上脉脉含情桃花眼,一派清风倚玉树般的明丽风流。
少年似乎有些微醺,目光带着淡淡迷离,眼神幽远空濛。
那股子风流俊俏,就连花解语都不禁心中悸动。
她自认见惯了声色犬马,却从未在什么人身上见到过如此气质,如此神采。
忽而脑中一凛,闪过一种可能,她又转头观察聿风神色。
果然在那阴翳冷戾中,发现了一丝炙热情绪。
脑中仿佛劈过一道闪电,回想起这些年听来的,有关临渊阁主那些传闻,她突然间悟了!
难怪昨夜要来喝闷酒,难怪今夜又亲自来盯人,难怪一整晚都是这样一副骇人表情,难怪她站在旁边差点被冻死!
对面那位哪里是什么合作伙伴?那是他们阁主心上人啊!
她竟然安排了一堆莺莺燕燕过去!想到这里,花解语觉得自己小命休矣!
再度观察阁主神色,那眼底暗藏纠结与困惑,挣扎与情愫,这些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她这个风月场老手!
心思一转,便将聿风此时心境猜了个大概,也想明白了他为何如此纠结挣扎。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向来富贵险中求,若是能为阁主出谋划策,排忧解难,说不定还能将功折罪,得阁主赏识!
如是想着,花解语微微抬起上半身,小心问道:“阁主可是有什么……心事?”
聿风闻言,神色骤然又冷了几分,眼底冷戾如同一把刚开刃的刀。
“你觉得本座能有何心事?”
花解语筛糠般抖了抖,知道自己今天若是不能拼出一条生路,那就是死路一条了!
于是大着胆子,再度开口。
“阁主若是真心喜爱,不如大胆告诉对方,阁主天人之姿,实力超绝,相信不论男女都不会拒绝!”
聿风闻言微微一顿,他没想到花解语会胆大到直接说破他心思,倒是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对于被人突然戳穿,倒也没有太多难堪,只是心中怅然。
沉吟片刻,他才缓缓开口:“他与我不同,他有光明未来,大好前程,我不能亲手摧折他。”
他深吸一口气,凝视着千羽方向:“我与他,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永远不会有结果,况且。”
他语音一顿,嗓音中夹杂着一丝苦涩,幽幽说道:“他喜欢的,是女子。”
花解语听完大受震动,她没想到聿风竟肯主动跟她说这些,也从来不知道,表面冷漠无情的临渊阁主,竟然会有如此深情的一面!
转念一想,又心胆俱寒,她好像知道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情!
阁主为何会突然对她倾诉?是不是倾诉完立马灭口?毕竟死人的嘴巴最牢靠……
花解语正兀自脑补着自己的下场,门上突然传来轻叩声。
她抬头瞄了眼聿风神色,见对方没什么表情,赶紧爬起来去开门。
门口一名小厮,冲她躬身行礼,而后俯在她耳旁低语一阵。
花解语诧异瞪大眼,脑中浮现四个大字——“天要亡我”。
她赶紧打发了小厮,回到聿风身侧,小心翼翼开了口。
“阁主。”
聿风并没有理会她,视线还向着对面,仿佛依然沉浸在自我思绪中。
花解语硬着头皮道:“馆中缇兰姑娘亲自去测试过了。”
聿风这才拧眉问道:“测试什么?”
“那位言公子应该……”花解语斟酌着用词,“不喜欢女人。”
聿风闻言倏地收回视线,盯着身旁女子,褐眸锐利,如鹰一般。
花解语继续道:“所以那位被言公子所救的男花魁,已经准备对言公子……示爱了。”
褐眸骤然缩紧,眼底一片冷意。
“你馆子里那些凡夫俗子,竟然也敢妄图染指他?呵。”
他冷笑,眼底陡然间浮上一片猩红,眉宇间染上疯狂暴戾。
“好得很。”
话音甫一落,男人身前那张楠木雕花圆桌立时寸寸开裂,瞬间垮成一堆木屑!
花解语立马跪下:“阁主息怒!”
她毫不怀疑,若是她不赶紧想办法,让眼前这男人止住怒意,这倚阑听风馆立马就会如同眼前这桌子一般,从世上消失!
他们所有人都要为那个愚蠢男花魁陪葬!
即使他还没有付诸行动!不,即使他只是动了念头!
她心中思绪疾转,大着胆子抬头道:“阁主难道不想看看,面对男子诱惑,他会如何吗?”
聿风怒意一滞。
花解语吞了口口水,继续道:“阁主认为他喜欢女子,然而缇兰确信他对女子没有兴趣,不如让离洛去试探一二,方知……”
那双不带温度的眼眸瞥向她,里头情绪翻滚,令人骇然。
……
对面房中,一名侍女脚步轻移,走到千羽身边,俯身柔声道:“公子,离洛公子有件宝物,想邀您前往一观,不知公子可有兴趣?”
千羽转过头,目光审视,盯了她许久,久到对方以为她会拒绝时,才开口道:“好啊。”
那侍女连忙又道:“只是这件东西很是特别,不可多人共赏,只愿意单独给贵客欣赏,公子您看?”
千羽勾唇:“带路吧。”
她倒是很好奇,这离洛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她在心里交代素华两句,让他看好宋无倾,而后便跟着侍女下了楼,穿过抄手回廊,又踏上另一栋小楼。
那侍女把她送到房中之后便退了出去。
这间房比先前略小,奢华程度却一点儿不输之前。
房中燃着烛火熏香,火光稍显暗沉暧昧。
四周皆悬着鲛绡罗纱,纱帘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千羽等了片刻,正有些不耐,一阵银铃声突然传来,一人影踏入了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