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换作从前,赵文英未必能理解得了这样的行为。既然是等人没事可干那就坐下来看看报纸杂志打发下时间不是挺好的吗,非得站着不觉着累挺啊。
只是现在的她多少能够体会到这样的心情,兴许是经历了一些事情心性眼界都不同了吧。往往有些时候,看到的未必就是最真实的感受,各花入各眼,有的人坐着是休息,有的人站着也会觉着闲逸,单看个体不同,外表看似什么都没有入眼,其实人家内心强大容纳四海,无一物的外景在那里却是片炫烂多彩的世界。
赵文英有所感悟的低头轻笑,摇摇头抛去这一刻杂乱的思绪,身上多了这一块儿肉,人也变得格外敏感起来,不时的就会这样愣神儿的想些有的没的,不知道以后会不会一直这样,真要是的话岂不成了林妹妹了。
家里已经有了老二赵文兰了,她就别跟着凑热闹了。
提到老二,就想到老三,已经好长时间没见着她了。
……老三——
赵文英陡然的愣了下,刚才看见的好个背影怎么有些熟悉呢?
赶忙抬头再行望过去,越看越觉着眼熟,不自觉的往前走近了看——
随着距离的拉近,赵文英的眼睛都亮了,刚想叫上一声时,背对着她的人回了头。
“……老三,真的是你啊,我说怎么看着那么像呢。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
赵文英一脸的笑,轻抚着三妹子的手臂,感受着这突来相见的喜悦。
姐妹俩的亲密,在这一刻体现的细腻而温暖。
赵文多不变的木脸也放松了几分眉眼松柔,道:“早上刚到,放下了行礼就过来看你了。老大,你过的好吗?”
不意于她会这么问,赵文英微愣了下,随即轻笑道:“好,很好。每天就是来店里,一般也不用干什么,到点了就下班,再清闲不过了。”不用为钱发愁,有吃有喝的家人还在身边时间相见,这对于她来说就是再好不过了。
吃过苦的人,其实也很容易满足。
刚才见面又是在店里,显然不是谈论那件事情的时候。赵文多也并不急于一时,只是四下里打量着看了看,随便找了个话题道:“这店装修的不错,挺宽敞明亮,看起来很舒服。”
赵文英跟着坐下来,知说道:“咱们做的就是这行的买卖,要是店里都没整明白谁还会相信东西的品质。必要的投资是不能省的,你不是说过吗,我可都是按照这话来办的,要不然哪里会舍得装的这么好,光是设计费就拿出去了好些呢。”
这些年也是干出来了经验,知道该省省,该花花,想要生意做大投资是必要有的。别人说上十分那都没有自已领悟一分重要,说白了打铁还得是靠自身硬。
“老大的办事力那还用说吗,全家人里最靠谱的一个。”这可不是说的奉承话,当初家里最困难时期,也就是她这个老大挑起的大梁,半大孩子的年纪就开始挣工分,不说全家人都靠着她养活,也基本上差不多。
赵文英‘嘿嘿’的笑:“老三净会表扬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我知道的那些不也全都是你们教的吗,我哪懂那些啊,就知道闷头干活,有时候还干不明白呢。倒是老三你最为聪明能干,咱家能有现在这样的好日子,不全都是靠着你吗,到什么时候我也是这话,我们可都是托了老三你的福啊。”
赵文多被她说的都不好意思了,有时候太勇于表达感情也是挺尬的,就比如现在她除了干笑两声也实在找不出话来回应。
赵文英也不以为意,三妹子是个什么情况她这当姐的实在是太清楚了,自来就是张木头脸,遇见谁都不爱打招呼,嘴也不甜,鲜少有亲切称呼的时候,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太不擅于表达了。
这个样子最是容易吃亏了,都说哄死人不偿命,好听的话谁都乐意听,适当的嘴甜也是有好处。
可这样的话都不知道跟她说了多少回了,就为了这她妈那笤帚嘎达都不知道丢过去多少回了,人家该怎样还是怎样,也没见她嘴甜多少。赵家三姑娘那冷脸横都出了名了,快成为她的招牌了。
人家都说恋爱时候的女人最温柔,兴许她这习惯能叫某人给改一改,说不定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这丫头能换张脸孔呢。
说到这个她想起来了:“对了,你跟那小傅俩怎么样了,也认识这么久了,他家人有没有见过面哪,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哪儿跟哪儿啊,他们俩个认识是有几年了,可关系确定下来的时间却不长啊。再说了,她还在上学好不好,至于就开始催婚了吗?
赵文多有些无奈的道:“还有三年毕业,我觉着可以再等等,不急的。”就是毕业了她也没打算直接就结婚哪。
“哦,那倒是,确实得毕业了才行。”赵文英似有感慨的道:“念书就是不一样,年纪大点儿也没人会说什么,要是在家的就不行了,二十出头就得找对象,拖到二十五六那就成了老姑娘了,会被人说闲话,什么嫁不出去,是不是有啥毛病的乱猜一气。舌头底下压死人哪,不想被人说一般也就能早结婚就结了。像我们那时候,挺多姑娘十八九岁就出门子了,我等到二十一那都算是晚的了。”
也是这些年过的不错,以前的那些差不多都已经释怀了,再提及也不那么避讳了。
这也是好事儿,不纠结于过去,往前奔才是主题。
“别说我了,你也是老大不小了,就没有点儿打算吗?”赵文多状似无意的提了嘴,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她的反应,从而加以判断。
赵文英那就是个老实人,说句谎话脸都能红上半天,这几年干买卖也没学会满嘴跑火车,完全靠着实打实一步一个脚窝用实诚走出来的,那根本就不会说谎。
偏偏被问及的又是这样个敏感话题,一个说不好就得漏馅儿,目前她又不想叫家里人知道,只能像之前跟李翠珍那样,拿话搪塞过去:“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把这家店经管好就知足了。”微顿了下,想到什么似的又接着道:“往后年纪大了,要是觉着身边空了就领养个孩子,也不指望他能养老送终,能给做几年伴儿就行。”
这都想哪儿去了,往后几十年的事情都给安排上了,不知道的还当是年纪大了准备后事了呢。
赵文多无语了,这回答很好,很是‘赵文英’。确实是没说谎,现在肚子里就有个小苗苗,往后身边可不就是有个孩子吗,也是怕到时候再不好解释,提前来个铺垫,打个预防针是不是。
这是真不想叫她知道哇,都问到跟前儿了还不说实话呢。
不过,从她这副表现来看,应该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九成九是跟人家滚了床单有的果儿。只是跟谁有待于探究。
既然不是受了人欺负,那就不需要这么小心翼翼试探了,赵文多直了直腰板儿,也不再藏着掖着了,直接把李翠珍拱了出来:“听李老太说,你孕吐被她看见了,多久了,怎么也没知会一声?”
赵文英被说的一怔,旋即露出苦笑道:“你知道了,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妈那里也是她自已猜着了。”到底是生了五个崽的人,对这方面那是相当的有经验,只看她吐的那样儿就明白了。
赵文多点了下头,道:“她说你什么都不肯说,也是心急给我打了电话,想讨个主意看看该怎么办。”
“她这是担心呢,我明白。”赵文英无声的叹息,她也能够理解李翠珍的心思,大姑娘这都三十岁了,又离婚单身,怎么突然就有了身孕,搁谁也得着急啊。
“那你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不想说说吗?”赵文多拿眼点了下她的肚子,道:“准备留下来,生?”
赵文英顿了下,缓缓点头:“嗯,要生的。”别人可能体会不了她的心情,一个被说不生孩子的女人对于小生命的渴望,这不仅仅只是个孩子,也是一个女人的尊严,有了他(她)的存在,曾经的那些个谩骂耻笑就全都成为了狗臭屁,通通可以踢进粪炕里去。
“单亲妈妈可不发当,你做好准备了?”这句是最后的疑问了,她实在不想说也就不必要再逼了。
显然这个问题早有考虑,赵文英轻舒了口气,脸上尽是自足的微笑:“我觉着我可以,能够很好的养大他(她)。”
经济基础也能决定一个人的自信心,就像此刻的她,有能力独自抚养孩子这件事让她感到无比的满足,胸腔里激荡着一种豪情,抒胸挺脊,似要把往日的郁气都吐干净了。
自信的女人最美,自信又怀了孕的女人更美。毫无疑问,这一刻的赵文英浑身散发着独特的魅力,耀眼夺目。
不光看怔了赵文多,连同她们身后的人也是一脸呆相。
“英英,你好漂亮好漂亮啊!”
陡然响起的声音,让姐妹俩同时回头,就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站在那里,捧着拳头笑的一脸花痴,两个眼睛里直冒小心心。
这人怎么看着挺面熟,赵文多努力在脑海里翻找着人脸登记本,想从中找个符合的跟这张脸对上。
赵文英一瞬间的呆愣后,想到什么似的脸红到耳朵尖儿,声儿都不自觉的小了,只差是嗫喏道:“你、你怎么来了?”
哟,这小表情,这小声音,怎么瞅怎么觉着有戏呢?赵文多来回的瞅着两人,不放过丁点儿的反应。
男人长的斯斯文文,一副书生气,可是这都仅限于他老实不动状态下,这一开口画风就完全变了样儿。
“英英,我过来看你啊,这都三天没见了,你都不想我吗,我可是想你想的都睡不着觉。昨天晚上,我——”
不待他说完,赵文英连‘吭’了好几声打断道:“你别说了,出去吧。”红着脸,头都快低到地上去了。
“我才刚来,干会么就赶人家走。”男人一脸的委屈,往前上了几步,抓住赵文英的手,左右摇晃了两下,央求的道:“就两个小时,时间到了我就走。”
赵文英被扯住的第一时间就是去看赵文多,心虚加羞赦,整个人恨不能掀开道地缝钻进去,拨愣了两下抓着她的手掌也没能给拨下去,只能任其扯着,无奈似的道:“不是都说好再不见面的吗,怎么又来了呢?”
“是啊,那天是说好不见了,我不是也走了吗,再没见面哪。”男人怕说不明白似的还伸手比划了下:“这都已经过了七十二小时了,早就不是当天了。”
赵文英:“……”他的再不见和她的不是一个概念,算是鸡同鸭讲吗?真是服了他了。
“薛秦,我跟你说,我们俩个真的不要再见面了。”怕他再纠缠字眼儿,赵文英特意加个补充:“不是今天、明天、后天,是以后都不要再见了,好吗?”
“不好。”看着挺斯文的一个人,说话也是黏黏乎乎没个骨气劲儿,可这拒绝起来倒是干脆。像是担心赵文英再生气,又说道:“是你问我的。”那意思是我就是回答你的问题,这就是最真实的想法,不是有意要驳斥你。
“……”赵文英再次被堵的无语了,闭了闭眼睛,缓了口气,直安慰自已:这人就这样儿,蒸不熟,煮不烂的货,跟他较真儿那都能气郁晕过去。
看了半天热闹的赵文多觉着该是出场亮相的时候了,特意推了下茶几弄出些响声,总算引得两人的注意,这才站起身,冲着二人道:“两位谈好了吗,要不要坐下来喝点东西接着再絮?”
“哎哟,这怎么还有个人哪?!”男人才发现似的还抖擞了下,下意识的扯着赵文英往旁边挪了位置。
赵文多:“……”
除了老大赵文英,这样目中无人的反应有些熟悉。记忆的书页往前翻了又翻,终于算是找着了地方。
“薛秦是吗,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