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生生不息
江城海的丧事结束以后,江小道变得愈发淡漠,一连数天都猫在东屋里,跟胡小妍一起,核算周、白两家的账目,并一同构想未来的图景。
陡然而富,小两口预备来年的时候,把房子推倒、扩建,也像白家那样,盖一座二层洋房。
老宅里,时不时就有慕名而来的小年轻,欲要投奔江、胡二人。
许如清受了点刺激,每日静养;关伟也搬回了大西关,重操旧业。
年关将近,除了置办年货以外,日子难得清静下来。
老七原是乐得混吃等死,可自从大哥走后,心里竟觉得空落落的发慌。
他本来跟大哥、四哥住在这座宅子里,十几年了,如今只剩他一个人,眼见着院子里来来往往的小年轻,虽是一口一个“七爷”地叫着,却让他愈发觉得疏远。
同辈兄弟纷纷远去,难免心灰意冷,去意更浓。
反倒是小雪的存在,让宫保南有了忙碌的理由。
小丫头片子嘴馋好动,隔三差五就嚷着让老七带她出去玩儿。
宫保南虽是不情愿,无奈咎由自取,便只好硬着头皮陪小雪出去。
小西关闹市,各家商贩争相支棚摆摊,谁也不肯退让,恨不能把整条道堵死。
卖炮仗的、卖粉条的、卖猪肉的、卖皮冻的
叫卖声此起彼伏,行人摩肩擦踵,走走停停,东张西望。
“咱可说好啊!出来就是溜达,光看,不买!”宫保南边走边提醒道,“听见没有?”
“听见了!”小雪拽着老七的裤管,回答得相当干脆。
可是,没走出几步,小丫头就反悔了,看见一家成衣铺便停下脚步,问:“你能给我买身衣服吗?”
“买什么衣服!我瞅你像个衣服!”宫保南没好气道,“你这棉袄不挺好么,咋也没咋地,买啥呀!”
小雪嘟起嘴,踢两下路上的石子儿,喃喃道:“我妈每年过年都给我买新衣服。”
“啧!”
宫保南咂了咂嘴,根本听不了这些,转念一想,又觉得小雪只有身上这一件红棉袄,来年开春也没衣服可换,于是便偷偷把手伸进怀里,摸了摸票子,哀叹一声,说:“走吧!挑两件。”
走了两家成衣铺,买了一身特大号的棉袄和两件单衣,俩人这才回到大街上。
宫保南把找来的零钱揣进怀里,拍了两下,重申了一下自己的立场:“行了,衣服也买了,这回可不能再要了,听见没?”
“昂!不买了!”小雪费劲吧啦地抱着两件单衣,十分爽快地回答道。
“冰糖葫芦嘞!冰糖葫芦!”
不远处,迎面走来一个五十来岁的老汉,怀里抱着草杆子,上面插满了红彤彤的山楂。
呔!
宫保南心里咯噔一声,低头看去完了,全完了,小丫头片子已经盯上了。
不过,小雪却并不嚷着要买,只是站在原地,抿了抿嘴唇,眼睛像锥子一般钉在山楂果上,高声说:“看!冰糖葫芦!”
宫保南心里冷笑小丫头片子,跟我来这套,绝不上钩!
“嗯!我看见了,冰糖葫芦,真红啊!走吧!”
小雪两条腿仿佛生了根,根本迈不开脚步:“刚才在成衣铺里,那人给伱找零钱了吧?”
“找了,咋了?”
“正好够买两串儿糖葫芦,你能吃了吗?”
“谢谢,但我不吃糖葫芦。”
“那你可以给我吃,我兜里有花生,可以跟你换。”
“我也不吃花生!”宫保南催促道,“走啦走啦,咱不说好了么,啥也不买了。”
“我知道。”小雪仍然不肯走动,“不买,再看一会儿!”
宫保南冷笑道:“行,那你看吧!总之我告诉你,说不买、就不买,你最好趁早死了这条心!”
十分钟后
小雪一手拿着一串儿糖葫芦,左右开弓,边走边蹦跶,时不时还歪着脑袋问一句:“你真不吃啊?可好吃了!”
“不吃!快走!”
宫保南没好气地推搡着小雪拐进一条冷清的胡同。
小西关闹市太过危险,敌人极其狡猾,硬碰硬不可取,只能避其锋芒!
即便是拐进了冷清的胡同,宫保南仍然不敢掉以轻心,端的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凡听见丝毫异响,便疑心是货郎手里的铃铛或拨浪鼓,于是立马另辟蹊径,简直堪称斗智斗勇。
没过多久,便到了晌午饭点,宫保南领着小雪,绕开闹市,直奔城北而去。
走了不到一刻钟,行至一座宅院附近,宅门大开,却见一个身穿蓝底碎花棉袄的女子,点头哈腰地从宅子里退出来。
交谈了几句后,宅门关上。
女子双肩一沉,看上去有点失望,迟疑了片刻,终于转身离开,迈出两步,抬头看见宫保南和小雪两人,下意识地低头让路,紧接着忽地一怔,似乎想起了什么,再抬起头,眸子里亮了三分。
&t;divtentadv>“呀!大哥,是你!”
小雪歪着脑袋,看向宫保南。
老七微微一愣,凝神看向侧着脸迎过来的女子,仔细辨认了许久,方才想起来,这是王三全的媳妇儿李树娟。
宫保南初次见李树娟时,她还是生龙活虎的模样,腰间挂着围裙,袖口挽到肘边,眼底一汪水,双颊带笑靥,鬓角的碎发,一绺一绺的贴在脸上,更显出肤色白净。
可短短两年多的时间,这人竟完全换了一副模样。
神情憔悴自不必说,整个人面如菜色,已然瘦出了骨相,眼底的那汪水,此时也干涸了。
非但如此,李树娟的左半边脸,似乎被烈火灼伤,皮肤皱皱巴巴的,早已破相。
“啊,是你。”宫保南有些不安地回道。
李树娟下意识地侧过脸,上前一步,问:“大哥,你上次来我家,说三全有事,从那以后就再也没看见过他,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啊?这”宫保南支支吾吾地回道,“我上次,不是把信给你们了么!”
李树娟垂下眼睛,尽管早有预料,却还是难掩失落:“这么说,他真死了?但是,为啥死呀,尸体在哪呢?”
宫保南皱起眉头,违心地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个送信的。”
“你们俩认识呀?”小雪冷不防地来了一句。
“吃你的糖葫芦得了!”宫保南低声训斥道。
李树娟看了一眼小雪,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却问:“大哥,这是你女儿?”
“不,这是我祖宗。”
李树娟愕然。
宫保南连忙岔开话题,问:“对了,你咋跑这边来了?”
李树娟回过神,说:“哦,我我来这边合计找点活儿干,要过年了嘛!”
“也是,也是!”宫保南干笑两声,“那个老太太还挺好的?”
李树娟摇了摇头:“老太太前年就走了,看见遗书,病了。”
“哦哦,那你现在”宫保南眼神飘忽,“还在那边住呢?”
“没有,现在就剩我自己一个人了,用不了住那么大的房子,房租太贵。这不是想着出来找份长工么,大过年的,咋说也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啊!”
“这么回事儿啊!那你一个人,也挺难吧!”
“不难!”李树娟强笑着说,“比我难的有的是,少了谁都得活嘛!只不过,最近这段时间,工作确实有点儿难找,慢慢来呗,总会有办法的!”
其实,长工好不好找另说,但临近过年,那些大户人家总少不了雇佣短工帮忙。
李树娟之所以处处碰壁,无外乎是身为一个寡妇,又破了相,才因此遭人嫌弃。
她不问自答,将自己的情况和盘托出,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显然有求帮的意味。
可宫保南不知是脑袋挨了驴踢,还是压根就没睡醒,愣是没听出这份弦外之音,当下竟呆呵呵地点了点头,说:“是是是,那你先忙,我走了啊!”
李树娟的笑容顿时僵住,却也只好陪笑着说:“哎,好,大哥你慢走。”
宫保南本就心虚,听见回话,便立马逃命似的侧身离开,走出去没几步,恍然发觉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竟不见小雪的身影。
“小雪,瞅啥呢!走啊!”
小雪充耳不闻地站在李树娟身前,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问:“姨,你能给我编个辫儿不?”
“大中午的,编什么辫儿,我不给你整得挺好么!”宫保南快步走回来,“一天天的,净事儿,走了走了!”
小雪不满意:“你给我编的不好,都支不起来。”
“你拿手扶着不就支起来了么!”
小雪执意不走,李树娟夹在当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三言两语说了几句,最后到底遂了小丫头的心意。
李树娟相当熟练地给小雪扎好两根小辫儿。
小雪人小,却很讲究,不让李树娟白干,非要送她半串儿糖葫芦,糖葫芦不要,就送花生,花生不要,就送柿饼子,弄得李树娟很难为情。
小雪最后无计可施,干脆说:“那我请你下馆子吧,正好我俩也饿了。”
“你请?”宫保南冷笑一声,“你哪来的钱?”
小雪转身走到老七身边,理直气壮地伸出手:“你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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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要晚,大家明早再看吧!不要熬夜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