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宁安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在户部忙的这些天,宁安其实没有少和顾朝还打交道,京中住着的官员数不胜数,几乎全部都是顾朝还一个人带着人挨家挨户的去抄。
宁安只是跟了几天,进行了一些扫尾安抚的事,尚且都有些勉强,更何况他还知道顾朝还同时兼顾了许多,查账,禁军巡防,事事亲力而为,可想而知到底会累成什么样子。
但宁安也知道,宁元即便是不把事情不交给他做,也还有其他的人能吩咐,宁致和宁靖都是与宁元关系亲厚的弟弟,在此之前,他与宁元的关系其实只是淡淡的,虽然不知因何宁元和宁旬两兄妹如今形同陌路,但在查封公主府之前,他和宁元还是淡淡的。
户部几日,他虽说累,可收获颇丰,他做的事,是多少皇子想求还求不来的,宁元有意抬举,他心知肚明,为何抬举,宁安心里也清清楚楚。
她永远都是这样,爱憎分明,似乎在她的心里,即便是高贵如太子,势强如宁旬,但只要是她讨厌,照样还是看不上。
反之,只要是她不讨厌,不论是他这个不得势的皇子,还是卑贱的奴才,她都能和颜悦色,众生平等的对待。
轻轻叹出一口气,宁安跟在宁元之后迈入金銮殿的殿门。“弟弟知道了,必不会叫皇姐失望。”
宁元也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再回头时,面上的轻松和惬意已然缓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透着淡淡锐利的冷意。
“陛下驾到!”
景元帝的身影缓步从屏风后出现,在众人的叩拜中,他坐上龙椅,摊开双手,不怒自威。
“众卿平身。”
景元帝的目光,隔着珠帘与宁元短暂对上,他神色暗肃,开口道:“昨日永宁长公主来见朕,说有要事上奏,今众卿皆在,小元子,你说吧。”
一连换了两个称呼,宁元的唇角勾起,似是十分满意景元帝的铺垫,她手持奏章,几步走出,即使跪下去,腰背仍是直挺。
“儿臣有本启奏。”
她这一跪下去,说句实在的,大臣们的心都跟着颤了颤,不为别的,就一句话,长公主一跪,准没好事发生就是了。
“你说。”
宁元神色肃穆。“儿臣请求父皇,取消贵族门阀制度,并废除,民不可告官,不可告权贵的律法,将大理寺,并入监察司!”
“还有,儿臣上奏,废除人丁税,将其并入田税,地丁合一,减轻无地,少地农民的负担。”
一言既落,满堂震惊,就连景元帝都在听见宁元说还有的时候,也微微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没想到宁元会不按商量好的套路出牌。
地丁合一,景元帝的第一反应其实都是想要反驳,那就更不要说是其他的大臣了,只是碍于宁元的面子,都忍住了没有在她说话的时候直接开口反驳罢了。
“这···还是要看看众爱卿的意思。”
景元帝惯用的,直接将雷丢了出去,且他的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跳了出来反驳。
“陛下!我大理寺历朝历代都掌刑狱审理,虽不能说至关重要,却也是不可缺失的九卿之一,长公主开口便要将其并入自己手下的监察司,试问是何居心!”
“陛下!世家贵族乃是从古至今延续至此的大族,其中不乏皇室宗亲,若是如此,岂非寒了宗族的心,定会再生事端啊!”
“如今边关不稳,常生战事!怎可胡乱对贵族宗亲下手如此狠戾不留情!陛下三思啊!”
“我朝税收本就很低,国库不丰,如今还要将人丁税废除,并入田税,岂非是要倒行逆施,此举,与叛国有何区别!”
高台之上,景元帝的神色蓦然变冷,连声音带着一些愠怒,警告般的开口:“右相,慎言啊。”
右相花甲之年,他的面上没有半分畏惧之色,反而将头扬的更高了些,他撩起衣摆跪下,随后摘下头顶的乌纱帽,露出了满头的银白。
“陛下,臣活到这个岁数,已经够值了,皇恩浩荡,让臣能官拜一品,做这辅政宰相,若今日不能劝谏陛下,那臣,也就没有做官的必要了。”
三朝元老,一朝宰相,说句为朝廷鞠躬尽瘁也不为过,他执意如此,就连景元帝也无可奈何。
“朕还没有说一定会同意,右相何苦如此。”
右相的脸紧紧绷着,虽未有言语,却已经将群臣的内心展露了出来。
天下谁人不知,景元帝溺爱五公主如命,赐兵权,允其摄政参朝,甚至是国之根本的东宫都可容许挑衅,如果景元帝连上面那些都可以宽恕施恩,那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的呢?惯例在前,众大臣实在是无法估摸出景元帝的底线。
景元帝闭眼,无奈的吸了口气,心中厌倦的不得了,却还是不得不顺着,他看向宁元,暗示般的开口:“小元子,你看···不然就容后再议?”
宁元毫不犹豫的起身,她看向跳出来反驳的几个大臣,眸光先是在大理寺卿的身上落下。
“大理寺卿,本公主问你些话,你跪下。”
敕封长公主以来,宁元还从没用自己的身份压过人,以至于这些人估计都快忘了,这护国大长公主的身份和地位,到底是什么份量。
大理寺卿梗着脖子,撩起衣摆跪下,他朝着宁元拱了拱手,面上却无一点服气的意思。“长公主殿下,有何赐教?”
宁元道:“大理寺是否能查处官员权贵?”
“自是不能。”
“好。”宁元又问:
“那大理寺的存在,是不是为了百姓?是不是为了让百姓有冤可诉,让纠纷能够妥善解决?”
大理寺卿虽不知宁元为何说这些,却也还是点了点头。“是。”
宁元嗤笑一声。“监察司的存在,是不是和大理寺理念不谋而合,那试问,本宫将两者合并怎么了?难道说是因为合并之后,你的权柄会下移,所以就如此反对吗?”
“你!”大理寺卿心中不服,竟是噌的一下要站起来反驳。
宁元神色凌冽,怒道一声:“跪下!”
朝堂之上的确无大小,但却没有说不能用权势压人啊,既然他们那么喜欢以权谋私,那宁元就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权利中心。
“本宫的监察司背靠十万禁军,上可斩佞臣,下可斩贵族,无多方钳制,无上级压迫,百姓可以得到最公平,公正的庇佑,那为何不能将大理寺并入监察司?”
见对方沉默,宁元乘胜追击:“大理寺卿!你可知罪!”
被人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还无缘无故被扣上了罪名,大理寺卿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尖声反驳:“臣何罪之有!”
敢跟本公主哇哇叫。
宁元上去就是一巴掌,先打得他眼冒金星说不出话来,同时也看的众大臣“嘶”的一声,只觉得脸上生疼。
“汝南伯一案,林氏之女林七娘击鼓鸣冤,上告汝南伯草菅人命,你为何置之不理!难道掌握证据,查清真相,再封卷移交刑部不是你大理寺卿的职责吗!你为何视而不见!”
“据我朝律法,你失职至此,上愧对父皇的期许,下不配为百姓的父母官,本宫现在就要参你,将你革职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