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豫州水灾

四月,谷雨时节,春雨连绵。

宁元最近常被容妃宣进宫拘着,倒也没有什么理由,只是最近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太多了,容妃心里惊恐,生怕宁元在外面胡来又惹怒景元帝罢了。

宁元在哪待着其实都无所谓,即便容妃不这么做,宁元也正有此意,闲的没事就多在景元帝面前刷刷存在感。

宁元认为,所有的情感都需要经营,不然一不注意就会生出裂纹,很难再修复。

景元帝未尝不知太子的事情是宁元做的手脚,他只是不愿意计较罢了,因为若真的计较起来,他是帮着宁元欺负太子,还是顺着太子惩处宁元?

对于景元帝最喜欢的装聋作哑,宁元早就习惯了。

太和殿内,宁元缓缓屈膝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景元帝从堆成山的奏折中抬眸,有些疲倦的叹了口气。“小元子,你来了。”

宁元走过去,娴熟的伸手在景元帝的肩上揉捏了起来,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是景元帝最忙的时候。

田地播种,多雨多灾,只要稍不注意,南方地区就很容易泛滥水灾,所以景元帝才会防患于未来,不仅要太子时刻注意着,甚至还调了宁旬过去协助。

“父皇累了,休息一下吧。”

宁元亲手倒了杯茶,是景元帝喜欢的八分烫,茶香弥漫,景元帝昏沉的脑袋有所缓解,欣慰的拍了拍宁元的手

“朕也很想休息,只是可惜每日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烦的朕头疼,小元子,若你是皇子···”

景元帝的话戛然而止,但是宁元知道景元帝想说什么,他想说若自己是皇子就好了,类似这样的话,宁元从小到大听景元帝说了无数次了。

可宁元从来没有一次放在心上过,若自己是皇子,早在第一次放肆的时候就被景元帝严惩,厌弃了。

公主的身份有它不好的地方,自然也就有它好的地方。

就像太子的事情,若她是个公主,那放在景元帝的眼里就只是任性,嚣张,做事情不考虑后果。可她若是个皇子,事情的走向就变得截然不同了,景元帝只会认为她野心勃勃,剑指东宫。

“若儿臣是个皇子,就更不用顾忌身份,想去哪去哪,儿臣可以当一个侠客,路见不平。”

景元帝无奈的笑了笑。“你若是个皇子,哪里还有闲日子过了,朕肯定天天给你安排活干。”

“难道现在不是吗?”

景元帝瞪了宁元一眼,重重哼出一声。“朕跟你说话,从来都是两句话就翻脸,若换了旁人,早就被朕砍了脑袋了。”

宁元讨好的笑了笑,端起茶杯递到景元帝的手边。“父皇喝茶。”

“其实这个事情也不能怪儿臣啊,主要还是父皇您愿意惯着儿臣,纵出儿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景元帝本都接了茶,快要被哄好了,听见后面的话,又吹胡子瞪眼睛的将茶重重放在了桌上。

“朕宠你还宠出错了不成?”

宁元顺着自己的小桌子坐下来,半靠在桌子上,全然没有公主的仪态和端庄。

“父皇当然没有错,只是儿臣会患得患失,所以总是想多确认一分,看看父皇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喜欢儿臣,是不是还是会宠着儿臣。”

景元帝的眸光微动,他收起脸上的怒意。“长乐像你这般大的时候,早早的就被朕嫁出去了,你是朕亲手带大的,教你读书写字,骑马射猎,这满宫里,除了太子就只剩你。”

“朕不是偏心,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且老实等等···乖乖的,别再闹了。”

宁元垂眸,没有答话,她执着一根毫笔,只自顾自的写写画画。

宁元了解景元帝,景元帝又何尝不了解宁元,不愿意的事情,她当面就说了,沉默不答,不过是同意了又不想说闹别扭罢了。

景元帝捏了捏眉心,又重新投入到了政务之中。

奏折堆成山,景元帝就从来都没有真的处理完过,而且一批上就没完没了的忘了时间。

景元帝再抬头的时候,已经过去至少一个时辰了,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又看了一眼埋着头一脸专注的宁元。

“小元子?在干什么,这么专注。”

宁元头也没抬,随口答道:“快到夏日了,儿臣想做个榨汁机出来,这样就可以榨果汁喝了。”

宁元从小就爱琢磨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景元帝都已经习惯了她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了。

“就为了榨个果子,也难为你费尽心思的琢磨。”景元帝的声音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揶揄意思,但是宁元却不在乎。

“所谓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儿臣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动脑筋,合情合理。”

景元帝哼出一声。“就你歪理多。”

宁元画到一半,肚子就开始咕咕的叫,她放下笔,刚要开口,却见康六弓着身子从门门外走进。

“陛下,左丞张长林大人急报。”

康六将奏折递到景元帝的手中,宁元瞥了一眼,只见景元帝原本还算和煦的面容变得愈发沉重起来,到最后更是压抑不住怒意,狠狠将奏折摔在桌上。

“为什么没有人来报朕,当地知府和御史台都是死的吗!豫州水灾闹了一天一夜,赈灾的人都在干什么!太子呢!太子去哪里了!”

康六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犹犹豫豫,似是不敢说。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酒醉未醒。”

宁元眼眸锐利的看过去。“有多少灾民受灾?”

“死伤过千,无法估计,已经有很多灾民沿途逃难进京。”

随着清脆的一声,景元帝桌前的茶杯被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陛下息怒啊!”

宁元眨眼,脑中嗡鸣一声,只剩空白,她的心中颤动不已,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几千条人命,因为一场水灾,和一个人的失职,全部葬身泥泞之中,家破人亡。

为什么没人管,为什么,宁元想不通,她真的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