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元知道宁旬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所以她也只是随口一听,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她知道无数的皇子公主都在私底下偷偷羡慕她,羡慕她这独一份的宠眷,便是太子都比不上。
可是谁又能知道,宁元这么多年何尝又不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她是救过景元帝,也得景元帝宠爱,但是宁元一刻也不曾忘记过,她的父亲是皇帝,是这整个天下的主人。
宁元这么多年来,一步步的试探景元帝的底线,一点点的增加他对自己的耐心,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再到现在的嚣张放肆,这全都是宁元把自己放在老虎嘴巴里换来的。
如果只是景元帝生气就不敢走了,那她在景元帝身边这么多年,难道是白待的吗。
宁元不觉得景元帝真的会因为这一点小事就和她计较,还是一样的话,因为不会有人虚情假意的去宠一个人十几年,不管他一开始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原因和目的,这么长时间下来,假的也成真的了,因为习惯才是最难让人割舍的东西。
或许连景元帝自己都分不清了,她毫无底线的宠着宁元,到底是真的舍不得责罚她,还是早已习惯被她气的半死。
宁元挥去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朝着宁旬挥了挥手:“四哥,我先去我母妃那了,回见。”
宁旬点头,目送着少女离去的背影,宁元长得比一般的姑娘要高出一些,足足比她身边的如意高了小一个头,给人的感觉也是雷厉风行,恣意潇洒。
这样的字眼本不适合去夸一个小姑娘,可是在看到宁元的时候,宁旬的脑海里总是不自觉的跳出了这样两个词。
“母妃!”
宁元到的时候,容妃正在舞阳宫的正殿里坐着,埋头似乎在缝着什么东西,听见宁元的声音,便笑着抬头看向门口。
“慢点。”
容妃已经年过三十,岁月匆匆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反而风韵渐长,显得更加雍容华贵了。
“母妃,你在做什么呢?”宁元凑过去,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那是一件红色的布料,四方形的,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啊,是你嫁衣的盖头。”
宁元一听,眼睛都瞪直了,连忙伸手去抢,十分不满的吐槽:“哎呀母妃!你做这个干什么啊,我又没有要嫁人!”
容妃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你就算现在不嫁人,也晚不到哪里去了,你已经及笄,正是嫁龄,不一定什么时候你父皇便为你赐婚了,母妃不早些准备,到时候临时抱佛脚吗?”
宁元忍不住啧了一声,重重的趴到了桌子上,自从她及笄开始,容妃就一直想要为她张罗婚事,就好像她嫁不出去是天大的事一样。
“母妃,我不是都说了嘛,我不想嫁人。”
容妃瞪她。“又说胡话,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你是你父皇亲封的永宁公主,极得盛宠,这满京城想要求娶你的人家多了,若不是你父皇嫌弃这家不好,那家不配的,你早就嫁出去了!”
宁元此刻,竟想给景元帝点个赞,干的漂亮啊老爹!
也是幸得景元帝考虑周全,没有贸然给她定下亲事。
再次抢过容妃手里的红盖头,宁元叹了口气。“母妃,您也不想想,我手里还握着守卫京城的十万禁军,说句举足轻重也不为过,若我要嫁,首先便杀下去了一堆武将之家,再说文臣,朝中如今格局已定,各大臣们都有各自支持的皇子,为了太子之位稳固,又一大批文臣被杀下去了,哪里是说嫁便嫁的出去的,父皇有诸多考量也不为过。”
容妃不懂那些大道理,听了宁元的话,她也只是叹气,一脸的愁容。“可你也不能不嫁人啊。”
宁元连忙安慰她:“哎呀母妃,我不嫁人就能永远陪着你了,难道不好吗?”
容妃略感欣慰,拍了拍宁元的手。
“好是好,可是母妃也不能陪你一辈子,有一个爱你敬你的人保护你,母妃也能安心一些啊。”容妃道。
“哎呀母妃,论在京城,除了父皇,谁比我横,保护我?是我保护他吧!”
容妃被她逗笑,掩着唇轻轻用指尖点了点宁元的脑袋,嗔怪道:“满口胡言,听说你又惹你父皇生气了?你也真是的,母妃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你父皇……”
这样的话,从小到大宁元已经听了八百次了,眼见着容妃又要停不下来,宁元连忙遮着脸扭头看向身后的如意。
如意迅速接收到讯号,屈膝提醒道:“公主,顾大人方才派人传信来说有事要和你禀报。”
宁元一听,立刻起身行礼:“母妃,我还有事,下次再过来看您,儿臣告退。”
语罢,不待容妃的挽留,快步离开舞阳宫。
终于逃出来,宁元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漫无目的的长街上散步。
“公主,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啊?您这一跑,小顾大人可又要倒霉了。”
小顾大人说的就是顾朝还,有宁元这层关系在,再加上顾朝还的身份,他现在每天不仅要保护宁元,甚至还要替宁元管理禁军,忙的头脚倒悬。
至于顾朝还有事禀报,则是宁元和如意之间的暗号,也是宁元和顾朝还之间的暗号,每次宁元被景元帝或者是容妃训的时候,就都会用这个借口,从小到大因为宁元,顾朝还可没少被景元帝和容妃记仇。
宁元哈哈一笑,看了一眼天,估摸了下时辰,思索片刻,快步朝着反方向走去。“谁让他摊上我了,当然算他倒霉,天色还早,不着急出宫,闲的没事,我们去看看叶明秋。”
“是。”如意道。
虽然十年已经过去了,可景朝皇宫却一直都没什么大的变化,在西三所的废弃宫殿群后,这座荒僻的小院子还是十年如一日的宁静。
宁元推开门走进的时候,叶明秋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手里捧着一本书翻看,听见声音后他也只是抬了一下头,淡然自若的开口:“殿下,你来了。”
宁元在他面前,吊儿郎当的样子表露的最多,一屁股坐了过去,宁元双手撑着桌面,哀怨的吐槽。
“今天又被我母妃催婚了,本公主每天在外面水深火热的,你这小日子过的还真是清闲。”
听见她这样说,叶明秋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淡淡的笑,他本就长的俊秀无双,如清风明月,出尘清冷,此刻这一笑,便更带着冰雪消融后的柔和春意,十分养眼。
“殿下是在责怪在下吗?”叶明秋抬眸,将目光从书中移开,与宁元四目相对。
每次看见叶明秋的脸,宁元真的会下意识的感慨一下,是真的好看,哪怕一身粗布麻衣,也难掩尊贵。
可也只限于欣赏,在宁元的心里,她也只是把叶明秋当成朋友罢了。
过往的十年里,有财也还是总乱跑,它一丢,宁元就会到竹苑来找,有财也确实次次都在这,叶明秋是个豁达聪慧的人,宁元在这宫里也没什么朋友,珈蓝做的饭好吃,宁元蹭的多了,总也要回报些什么,这一来二去的,自然也就熟了。
叶明秋是北梁贡上来的质子,在宫里没有依靠的人,也不担心他会回到梁国,许多不能在外人面前展露的样子和说的话,宁元都会在他面前少些顾忌。
而时间长了,叶明秋自然也了解到宁元是个什么性格,也不再那么拘礼的拜来拜去跪来跪去,两个人相处的时候,短暂的忘掉了家国和身份之间的鸿沟,互相扯两句也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