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生辰礼物

宁元有些好奇,站起来,微微倾着身子向前看去。

那几个小太监轻轻将东西放在地面上,随后捏着四角,缓缓掀开红布,第一眼映入眼帘的时候,宁元甚至恍惚觉得自己被晃了一下。

上元宫的琉璃灯闪耀非常,在它的渲染下,地上的东西逐渐展露了雏形,那是一尊全部都用玉雕刻而成的梨树。

半人高的梨树,甚至连花盆都是白玉制成,一整块完整度极高,从花径到叶子,再到雪白的小花,盛放的,含苞待放的,灵活灵现,十分精致。

就连宁元都被景元帝的大手笔惊到了,这样一尊摆件,从雕工到玉质,都是极好的,且不说雕的到底好不好看,就光是这么一大块白玉,就已经很难得了。

“之前你和朕说,想要永不凋谢的梨花,父皇还没找到,所以连夜让内廷司赶制了这一尊玉梨树出来,两天两夜,方得一尊。”

宁元有些凝噎,她也没想到,景元帝真的会把她随口一说的事也放在了心上。

“谢谢父皇,儿臣很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看着宁元有些呆的样子,景元帝笑得更神秘了,他轻轻点了点宁元的笔尖,笑道:“还没完呢。”

他话音落下,他身侧的康六忽的接过了一旁小太监递过来的明黄色圣旨,一卷打开,所有的人瞬间起身跪了下去。

宁元反应了一瞬,随后也跟着跪到了玉壁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五公主宁元,聪慧毓秀,嘉言懿行,淑慎性成,性行温良,以钦承宝命,念皇家之威仪,册封为永宁公主,钦此。”

一连两个礼物,的确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了,除了皇后的嫡公主,所有的公主都是在及笄出宫建府之后,才会被赐下封号,以示恩宠,得此殊荣,可见景元帝的爱重。

“儿臣,谢父皇恩典。”

宁元缓缓接下圣旨,过个生日,直接升级了,这的确是比意料之中来的快了一些。

“小元子,朕送你的两个礼物怎么样,可还喜欢。”

宁元点头。“喜欢,谢谢父皇。”

景元帝如今还是不到四十的年岁,正值壮年,高大威仪,几乎满足了一个父亲应该给予儿女的所有幻想。

他牵着宁元小小的手,笑着道。“朕赐你永宁,便是希望朕的小元子以后能永远安宁,喜乐,无忧无虑。”

“便如那永不凋零的玉梨花,永远高洁,绽放。”

气氛都已经烘托到这了,宁元的眼眶不酸一下都不正常,她没有忍着,反而任由眼泪肆虐,一颗颗的滴落。

“怎么哭了?”景元帝眉头一挑,伸手竟直接将宁元从小椅子上捞了起来,抱到了自己的龙椅上。

这一举动,让所有人都瞬间一震,可高台之上,景元帝却只伸手给宁元擦了擦眼泪。

“你这混球倒难得哭一回,有什么好哭的,别哭了。”

宁元的眼泪被擦掉,她轻轻握住景元帝的手,仰着头看向景元帝,轻声道。“儿臣就是感动,现在我和父皇天下第一好。”

景元帝心中一软,却又很快察觉出不对。“那从前,你和谁第一好?”

宁元听了,梗着脖子诡辩。“从前也是父皇第一,后来又掉到第二了,现在又变回第一了。”

景元帝快被她绕晕了。“那朕是怎么掉到第二的?”

宁元道:“父皇向着别人的时候,就变成第二了。”

景元帝一听,瞬间明白了宁元是还记着当初他为了太子罚她的仇,一时之间也有些无奈,伸手点了点宁元的鼻尖,无奈的道:“你啊你,就是个没良心的小混球。”

宁元躲了躲,没躲掉,干脆就由着他祸害自己的脑壳。

父女俩的温馨互动,看红了一堆人的眼,宁祯才十三岁,却已经学会喝酒,他闷闷的饮下一杯,逼迫自己不去看那高台上的两人。

曾几何时,他是太子,是景元帝唯一一个放在心上的孩子,宁元如今得到的,都是他曾经拥有的,如今,就连一个卑微的小贱人都能爬到他的头上了。

如何甘心,他不甘心!

宁元被赐了封号,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舞阳宫上上下下全都欢欣雀跃,对着那一尊玉梨花翻来覆去的看,只感叹是个极稀罕的物件。

可自然也少不了看宁元不顺眼的人,就像长乐,她原本是公主里唯一有封号的嫡公主,可现在禁足三个月,凭空冒出了个宁元,处处压她一头,还也有了封号!

长乐气的摔了一屋子的瓷器,无数的宫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抬头看双眼赤红的长乐公主。

“贱人,你等着!”

长乐摔碎了多少瓷器,都与宁元无关,因为她现在,正在看着自己的玉梨花被搬进舞阳宫。

这东西稀奇,珍贵,好几个小太监抬着,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摔碎了一块角,自己的脑袋就掉了。

宁元站在廊前,容妃握着她的手,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

“陛下还真是疼爱我们五公主。”秦嬷嬷笑着道。

容妃看了她一眼,似乎也很是赞同,她将宁元的头靠在自己怀里。“是啊,我也算是终于放下一点心了,不然往日,总是觉得如履薄冰。”

宁元靠着容妃,静静的听着她们讲话,在听到容妃说自己如履薄冰的时候,宁元的心里也免不得生起一股赞同感。

是啊,如何能不如履薄冰呢。

因为他的父亲,是帝王,他不是一个普通的父亲,生气的时候,最多就是打你,骂你,甚至是不认你。

作为一个皇帝,他宠你的时候,就会把你捧上天,可是同样的,当他厌倦你的时候,又会毫不留情,甚至是迁怒你身边的人,哪怕这个人是他的亲女儿。

即便宁元现在如何嚣张混蛋,那都只是因为还没有擦到景元帝的底线,每天陪在景元帝身边,宁元又何尝不是小心紧张,太嚣张了怕他厌烦,太小心了又毫无意义。

宁元现在,其实就是在走钢丝,在老虎的嘴巴里躺着睡觉,若不细心经营,说不定哪一天,就养虎为患,被咬的头破血流。

不过不要紧,宁元相信,没有一个父亲可以虚情假意的宠着人一辈子,不管他当初究竟是出自何原因,何目的,时间一久,连他自己都会分不清这份宠爱里到底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因为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玉做出来的梨花,那么莹润,那么漂亮,在融融月色下,比珍珠璀璨,比黄金夺目。

但是谁都很清楚,它究竟是多么的脆弱,只要那么轻轻一摔,就会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