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翠闻言,即刻回过神来,放下衣物,快步赶了出去。
一挑帘,看见陈衡拄着自己的长剑立在外面,身上的纱布还渗着血,她着急道:“太医都说了,你现在不宜挪动,怎么还走过来了,快回去躺着。”
绣翠想去搀扶陈衡的手臂,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绣翠,你听我说。”
他声音沙哑,眼睛里还充血,额头之前撞伤了,细长的伤口上还有药膏的痕迹,分外狼狈,却不减眼中的清辉认真。
“刚刚我看你走的那么着急,头也没回,我怕你误会我跟刘姑娘发生了什么,绣翠,我对天发誓,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那时水流太湍急了,我来不及逃,就跟她一起掉下了瀑布。”
后来他身上疼的厉害,大概是被水中的乱石撞伤了,爬也没有力气,只能借刘芳诗的力量,扶着去了一旁的平地中,等着禁军来找他们。
绣翠鼻头一酸:“我相信你,别的我都不想,我只想你快点好起来,这伤……一定很疼。”
陈衡感动的握紧了她的手:“你没有误会,那就好,以前见皇后与娘娘之间误会重重,真是让我怕了。”
听到这里,绣翠忍不住,终于笑了一声,陈衡见她笑了,也跟着展颜:“现在终于理解了皇上的心境,若是你误会我了,我忍着身上的疼,爬也要爬到你面前解释清楚,绣翠,你千万别不要我,我是清白的。”
绣翠抬手,替他擦去脸上的汗水,方才走过来那一路,虽然很短,可是对于断了肋骨的他来说,应该很艰难。
她满眼都是心疼:“我不会不要你,娘娘说了,不管刘家那边怎么说,她跟皇上都会给我们做主,我也相信你,绝无二心。”
陈衡重重点头,随后绣翠才扶着他,送回了营帐。
此时,禁军们临时搭建的营帐里,躺着受惊的刘芳诗,她闭着眼睛,巴掌大的脸,苍白至极。
刘夫人坐在边上流泪不止,刘芳诗的父亲刘承,只皱着眉头,连连叹气。
倒是刘谟,在营帐里来回踱步,一副不满的样子:“那陈衡看了小妹的身子,他若是不负责,看我怎么收拾他。”
刘承终于开口了,训斥道:“都这样了,你就少折腾吧。”
“凭什么?如果不管,岂不是让小妹吃这个哑巴亏?”刘谟气势汹汹地叉着腰,低声怒骂陈衡,“既不愿负责,当初救我妹妹作何?那马匹受惊,说不准是天意,他管的倒是多,一个护卫罢了。”
想设计的人没设计上。
刘芳诗睁开眼:“哥,你少说两句吧,陈统领真的很好,他为了救我,在湍急的水流中拉住了我,才不小心撞在了凸起来的乱石上,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哪怕是无名小卒,我都认定他了。”
“你认定他有什么用?皇上说了,这事没有可能,那陈衡有个定亲的妻子,不会愿意娶你的。”
刘夫人擦着眼泪,有些不同意:“女儿啊,你再好好考虑,陈衡虽说是禁军统领,可有什么用,说到底还是个护卫。”
刘芳诗幽幽说:“但他的官职,比爹的还要高呢。”
刘承一愣,气道:“咱家是皇亲国戚,是皇上的远亲,我这个闲职,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陈统领的职位,却要冒着危险,你拿我跟他比,没良心。”
他说着,站起身,读书人的清高傲气展露出来。
“他既有定亲的妻子,咱们家也不可能上赶着去抢亲,那样太丢面子,皇上不是跟你哥哥说了,今日之事不会外传,不影响你出嫁。”
刘夫人连忙说:“等回去,娘就为你寻一门好亲事,尽快定下来,也省得节外生枝了。”
见家人都这么说,刘芳诗翻了个身,闭上眼:“我累了,你们先出去吧,今日的事因我出了这么大的意外,爹娘得好好去给皇上赔罪才是。”
刘家夫妇想起这茬,纷纷站起身:“你说的不错,方才大臣们都去探望皇上了,我们也得去一趟。”
他们说着,让刘芳诗好好休息,等会皇上下令,就可以启程回家了。
刘谟见他们走了,也找了个借口出去,不知寻摸什么去了。
家人都离开后,刘芳诗才睁开眼睛,她比谁都清楚,凭萧琅炎对他爹的态度,他们家是绝对不可能给她找一个特别富贵的婆家。
与其嫁给一个四五品的清贵,还不如认定陈衡这个禁军统领。
听说他才二十三,已经是御前带刀侍卫,以及统领宫内禁军了,再往上升,那必然是护卫京师的十六卫大将军,这可是二品武将,手握兵权,成为他的妻子,就有机会得封诰命。
陈衡是萧琅炎的亲信,不出意外,必然会走到这个位置。
若说之前刘芳诗想要富贵,盯上了萧琅炎,但被他吓唬了一顿,彻底熄了入宫为妃,跟沈定珠争抢的心思。
她还是应该选择一个好掌控的丈夫,才能事事都听她的。
陈衡就是一个极好的选择,而且,刘芳诗看得出来,他瞧着成熟,实则脸皮薄的很,肯定也没经历过几个女人。
否则之前两个人单独相处时,她不会因为露出一点肩膀,他就马上红着脸别开头去,又将自己的外袍递过来。
但,刘芳诗知道自己面临一个困难,听说陈衡定亲了的妻子是那个叫绣翠的宫女,在沈定珠身边颇得宠信。
沈定珠若是出面维护,她根本抢不过绣翠。
不过……
刘芳诗眼睛转了转,若她肯豁得出去,其实还有另外一个法子,逼的陈衡不得不同意。
皇帐里,刘家夫妇跪在萧琅炎跟前,已经表了一通忠心,且认了错。
“小女造成这样多的麻烦,还连累了陈统领,真是过意不去,等回去了,臣择日便携礼登门,若陈统领不嫌弃,愿将他认为义子,以表谢意。”刘承战战兢兢地说。
言下之意,是不会同意刘芳诗嫁给陈衡。
沈定珠貌美的脸上,清冷娇美,红唇抿着,一言不发。
萧琅炎余光看见妻子的眼神,便会意淡淡说:“认义子就不必了,陈衡护卫安危,是他的责任,但他确实受罪,你们携礼道谢便是。”
“是,谨遵皇上吩咐。”刘家夫妇这才告退出去。
他们一走,萧琅炎便揽着沈定珠的腰:“朕的态度你听见了,怎么还冷着脸不高兴?”
“倒是没什么,就怕他们心思多,趁着送礼的时候,又欺负陈衡,绣翠总说陈衡心思简单,看着冷酷,其实真诚纯善,我看更像个愣头小子,怕他被骗而已。”
萧琅炎挑眉:“你怎么将他的优点记得这么清楚?说说朕的优点。”
沈定珠哭笑不得,轻轻推搡了他一下:“你吃什么醋,我们不是在谈论正事吗?”
萧琅炎装作疼痛,抱住她的腰身,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朕受了熊瞎子一掌,你狠心推搡,平时白疼你了,嗯?”
沈定珠见他含着热息,与她打闹,她连忙按着萧琅炎:“别动呀,小心一会伤口流血。”
两人正说话,门口跑进来一个小身影。
“爹爹,听说你猎到了一头熊!”萧心澄跑进来,瞧见爹娘抱在一起,她连忙张开小手捂住眼睛,但还不忘留下一条缝隙,“我什么都没看见!”
沈定珠红着脸坐直,推开萧琅炎不安分的手,理了理自己衣襟,美眸含着嗔怒,瞪了一眼萧琅炎:“都怪你。”
萧琅炎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笑着伸手:“澄澄来,让父皇看看你受伤没有。”
“没有,不仅没受伤,我还把大家都带回来了呢,刚刚那些夫人都夸我勇敢,”小家伙得意地昂起小脸,坐在萧琅炎的腿上,邀功般,“澄澄可没给爹爹丢脸。”
萧琅炎大掌抚摸女儿的脑顶:“不错,像朕,别学你娘,她娇气。”
萧心澄看了看沈定珠,小手捂着嘴偷笑,随后主动跑到沈定珠怀里,还像往常一样撒娇。
“娘亲才不娇气,爹爹出了事,她马上就骑马去找了,娘亲最勇敢了,澄澄像娘亲才能一样勇敢。”
沈定珠听的心花怒放,她捏了捏女儿的小脸:“真乖,澄澄总算不跟娘亲发火了?”
萧心澄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捏着自己的小手指:“对不起娘亲,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故意把我丢给爹爹,但是刚刚听沉碧姐姐说,你都急哭了,我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
沈定珠心头一暖,将孩子抱在怀里。
“乖女儿,不怪你,之前也是娘亲没做好。”
女儿是个敏感的性格,可能因为萧心澄出生到她四岁的时候,都跟着沈定珠在外面漂泊。
那个时候,萧心澄只能依靠母亲。
所以沈定珠不告而别,让她顿时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孩子是需要被关注的,沈定珠也在慢慢学习。
萧琅炎搂着母女俩,剑眉下的一双薄眸,含笑淡淡:“澄澄,父皇和你娘亲,永远不会抛下你。”
正当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时,皇帐外传来一声尖叫,吓得萧心澄连忙躲去父亲怀中,沈定珠也紧张起来:“怎么回事?”
萧琅炎皱眉,叫来门口的守卫:“发生什么了?”
守卫还没去查探,只道:“方才听到那边喊,好像是刘姑娘自尽未遂,被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