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换做以前,沈定珠必然要还嘴,但这一次,她却垂了垂眼睫。
“是妾莽撞了。”
马雪薇见沈定珠态度良好,顿时松了松紧皱的柳眉。
其实京城中,不乏这位美人的传说,对于沈定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马雪薇也是道听途说。
“傅家那三小姐没少在外面说你的不是,我却不厌恶你,当然,也谈不上喜欢,不过我这个人最是讲道理,只要你规矩得当,别用一些不干净的手段争宠,在后宅,我容得下你。”
沈定珠神色淡淡地听着,白皙脖颈微低,鬓发上的两串流苏随风晃动。
夏风来袭,美人两袖薄纱低垂,模样娴静,体态娇美。
她不反抗,马雪薇便说得起劲。
直到,马车的铃铃声临近,一辆缂丝紫布,两辆高头大马所拉的红木马车,停在了她们身旁。
一只戴着扳指的修长手指,挑开帘子,萧琅炎那薄冷的眸子,便立即与沈定珠的视线对上。
马雪薇教育沈定珠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转而看着萧琅炎,目光带着雀跃,又急忙按压下来,嘴角抿着端庄的弧度。
“参见王爷。”
沈定珠站在她身后,也福了福身。
萧琅炎问:“怎么在这?”
驾车的陈衡听言,有些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了车厢内一眼。
王爷不是早就在附近看着了吗?
他都知道沈姨娘为何跟马家小姐停在这里,怎么还多此一问。
沈定珠没说话,马雪薇便道:“刚刚碰到傅家三小姐,想要欺凌沈姨娘,我看不过去,便帮着说了几句话。”
“王爷来之前,我正提醒沈姨娘,不要与她人计较,免得给王爷惹麻烦。”
一番话,说的倒是冠冕堂皇。
萧琅炎薄眸转而看向沈定珠,美人立在日头之下,浑身肌肤白莹如珍珠。
乌黑的发,雪白的肌理,衬着那张朱红的唇。
活生生的艳,赛水似的嫩。
“真的是这样?”他问她。
也算是当众给了沈定珠解释的机会。
然而,沈定珠却淡淡一笑,并不抬头看他,只说:“马小姐说的有理,妾便听一听。”
萧琅炎沉息,眸中色泽黑如深渊,他不冷不热地说了句:“要一同回去么?”
这话,也不知对谁说的,但马雪薇自然而然认为是对她。
“那就多谢王爷捎带臣女一程。”她说着,也不扭捏,提裙而上,在丫鬟的帮助下,登上马车。
沈定珠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萧琅炎面色冷冷,放下帘子,便让陈衡赶车离去。
他们走后,沉碧才敢跟沈定珠道:“主子,这个马小姐,实在强势,若真是让她嫁进来做主母,您以后的日子怎么会好过?”
沈定珠笑起来:“那我们就走。”
沉碧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走?去哪儿?”
沈定珠却不说了,用指尖点了点她鼻子:“逗你玩的,这你也信,好了,我们快回去吧,这日头晒久了,头有些疼。”
她转而去街口,坐上王府的马车回去。
然而,马车还没走多久,就猛地停住,沈定珠险些磕在车壁上。
沉碧急忙扶稳她:“忠叔,怎么回事啊?”
车外,传来车夫战战兢兢的声音:“姨娘,王爷……的马车横在前头。”
沈定珠诧异挑帘,朝前看去,果不其然,窄小的桥上,萧琅炎的马车就那样霸道地横亘在上。
他挑着帘,侧眸冰冷地看着她的方向。
沈定珠拿捏不准他的想法,正想着要不要让忠叔换一条路走,没想到,那边陈衡已经下车,朝她的方向走来。
“沈姨娘,王爷请你上马车。”陈衡说的面无表情。
在他眼里,沈定珠不识好歹,方才王爷分明就是想让她上车驾,她却将机会让给了别人。
沈定珠让沉碧先行跟着忠叔的马车回府,她自己则上了萧琅炎的车驾。
令她有些惊讶的是,方才分别不过短短半炷香的时间,马雪薇却已经不在马车上了。
这么短的时间内,萧琅炎竟然就能将她送回去?
带着这样的狐疑,她在他身旁不远处坐定,两人中间的距离,还可以再坐下一个人。
萧琅炎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马车行驶起来,他冷着脸说:“方才你就站在街上,任由别人说你?”
“传出去了,本王的脸面往哪里放,沈定珠,你别忘了,在外面,你始终代表着宁王府。”
沈定珠抬起丽眸看着他,姿态娇柔。
可只有萧琅炎知道,她的皮囊下,藏着怎样一副不能摧折的硬骨头。
“王爷说笑了,妾怎么能代表王府?何况,马家小姐为妾解围,说的不过都是忠言逆耳的话,听听是好事。”
“再者,现在与她相处融洽,来日她进了府邸成为主母,妾在她手下讨生活,也相对自在容易。”
萧琅炎的神色一下子阴沉起来。
“在她手下讨生活?看来,你对她做王妃的这件事,很是满意?”
“马家小姐秉性直爽,王爷若要听实话,相比傅云秋,妾觉得她更适合做您的王妃。”
沈定珠说的诚恳,半点情绪都没有。
萧琅炎嗤笑一声,眼神犹如裹着九重寒冰:“沈定珠。”
他喊她的名字,竟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本王真是没看错你。”
沈定珠眨着纤秾的睫望着他,似乎不解,但也没有开口追问。
接下来,马车便是长久的安静,萧琅炎似乎也不愿再看见她。
等到马车到了王府门口,沈定珠便被他扔了下去,她回过头,萧琅炎的马车连停也不停,转而向皇宫的方向驶去。
沉碧从门内追出来:“主子,您怎么又把王爷赶走了?”
沈定珠摇摇头:“他最近脾性古怪,我还是少招惹他为妙。”
老实一点,才不会让她假死的计划暴露。
萧琅炎不在府内更好,她有机会筹谋。
此时,远走的马车,却被陈衡停在了道路的拐角。
他对车帘内道:“王爷,沈姨娘没有追上来。”
萧琅炎压抑着薄怒的声音传出:“本王知道,她也追不上,凭她的脑袋,若不是本王纵着,早就被弃如敝履了。”
陈衡困惑:“那,我们还要给沈姨娘送药吗?”
萧琅炎手里拿着一瓶金疮药。
他回忆过那夜,确实是有些不顾她的疼痛,咬在那一团软肉上的时候,他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想必她身上青紫交加,故而将金疮药带给她。
但沈定珠在眼前时,看着她那副全然不在乎的样子,萧琅炎又不愿将这份好意拿出来了。
“走吧,不管她了。”萧琅炎冷冷吩咐,将金疮药扔去了马车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