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边上,慕容澈不知停在那里等了多久,甫一看到沈南烟,便架着她的腋下将人送上了马车。
“你怎么还没回去?”沈南烟隐隐有些不满。
“车上说。”慕容澈深深看了她一眼,短短三个字,语气不容置喙。
车门关好的一瞬,一行人快速起程,直奔晋阳王府方向。
因着达奚多贺自称喜静,便将王府落在了僻静的郊区,那里离朝歌城西边儿的城门只有十几分钟脚程,可离长公主府与王宫却有些远。
车内两人,各怀心事,垂头默不作声。
出了繁闹街区,一路上车轱辘碾着青石板,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和着那吱呀吱呀声,显得有些沉闷。
“不是有话要说吗?”沈南烟抬眸看着对面心事重重的男人,语气辨不出喜怒,“你若是没什么事就赶紧下车吧,本宫还有正事要办。”
“什么正事?”慕容澈幽幽启唇,语气不阴不阳,“自以为是地去给云柒报仇吗?没准达奚多贺就等着你自投罗网呢?”
沈南烟蹙眉,“什么意思?”
慕容澈看着她,似教似导,语气出奇的平和,“你觉得能设计,能抓得了云柒的人,会是普通人吗?而且,云柒伤得那么重,又无人救援接应,他是怎么逃回去的?”
“你觉得达奚多贺一个上过战场的将领,在西夏韬光养晦十几年的亲王,会斗不过你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公主?”
沈南烟眼神闪躲,云柒永远不会背叛她,她也猜到对方可能是在请君入瓮,诱她深入……可她咽不下这口气!
她打开车窗向外望去,看着队伍后面仍旧倔强地跟着她的一众大臣,声音沉冷似冰,“本宫自有计划……你不必担心!”
“你确定你的计划天衣无缝?”慕容澈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烟烟,人心复杂,最是变幻莫测……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且不说后面那群人到底是人是鬼,都揣着什么心思……他达奚多贺如果能杀了你,再多杀几个大臣又何妨?”
“烟烟,你短时间内除掉了那么多有异心的人,弄死了达奚淳雅,送走了达奚多吉,又削了达奚多隆的钱权势力……”
“事到如今,你若也有个什么意外,没有人比他达奚多贺更适合辅政了!”
“……”
闻言,沈南烟倏地睁大眼睛,是啊,赫连府出事那日,曹术一张嘴便暴露了。
他是达奚多贺的人,谁知道他打着她的幌子办事时,有没有为达奚多贺铲除异己,有没有对晋阳王的人网开一面!
呵!她此刻手中并没有达奚多贺的任何把柄,此番出师无名,就这么贸然上门,无异于“欺人太甚”,达奚多贺自然有理由,有借口,关起门来与她拼死一搏……
彼时,她若输了,必定不得好死……到时候,谁会为了一个死人而得罪当朝权贵?
就算她最后赢了,也必定是险胜,背上什么骂名是小,可她腹中孩儿若是有什么闪失,她该如何是好?
沈南烟简直要被自己给蠢哭了!自打怀孕后,她不仅嗜睡,他娘的,连脑袋都秀逗了!
达奚多贺是个狡猾的,兴许各方实力都远在她之上,她不能像对付其他人那般对付他,一切需得从长计议。
顾自摇了摇头,沈南烟抬手,准备去敲车门,告诉秋绥掉头回公主府……
“想回去?”慕容澈忽地握住了沈南烟的手腕,一把将人扯进了怀里,“就你这脾性……就这么回去了,甘心吗?”
沈南烟没恼,转头看向俊朗无双,中气十足的男人,美眸中流光流转,她突然问道,“你有主意了是不是?”
见慕容澈眼角眉梢微微挑了下,她又道,“不然那些话你早就与我说了,不会等着走到半路才说!”
“慕容澈……”沈南烟看着他,一脸正色,“本宫丑话与你说在前面,就算你肯帮本宫,本宫也还是不会答应与你和亲的!”
她转了转眼珠,却不知自己那双极美的凤眸,在一旁提灯的映射下,正散着黑糁糁的幽光……
此时的她,像极了那勾魂摄魄的狐狸精……
没注意到近在咫尺的慕容澈已经红了眼尾,沈南烟还在自顾自地道,“待价而沽这个词,虽然用在择婿这件事上不太好听……”
“但本宫毕竟是西夏的摄政公主……那么多使团正往朝歌城来呢,本宫总得听听他们的条件,你说是不是?”
钓鱼得打窝,鱼饵都没有,鱼儿怎会来?
鱼儿不来搅和,那水就不会浑,那还如何摸鱼钓鱼?
所以,即便她沈南烟心中有慕容澈,腹中还有了他的孩子,这名分啊,她一时半会儿的也不能给他!
被沈南烟看得心猿意马,慕容澈紧忙别过头去,错开她的视线……
不多时,他清了清嗓子,道,“在没摸清达奚多贺的底细前,他最好还是先活着,尤其是今夜,以免麻烦,他甚至都别受什么外伤……”
“但你若实在想出这口气,就算你想砍了他的手脚,本王也能让你如愿!但本王有一个条件……”
沈南烟瞬间警惕,默默从他身上下去,坐到一旁,“除了做本宫的驸马,其他条件你随便说,但我得考虑!”
让他随便说,完了她还得考虑?这不就是废话一句吗?
慕容澈轻嗤一声,眸色深深地看着眼前满腹心事,却极力伪装的人儿……
这丫头肚子里揣着他的孩儿,处处为他考虑,为孩子筹谋,明明心软得一塌糊涂……那张嘴,倒是硬得很!
“本王愿意与其他人竞争,是以,你我成亲之事,可以日后再说!但从今日起,本王要去你的长公主府长住。”
“……”
与此同时,晋阳王府里仍旧在紧锣密鼓地悄悄部署。
没办法,沈南烟的眼线太多,未免打草惊蛇,无论是兵器的运输,还是死士的埋伏,都得一点一点地进行。
“王爷!”晋阳王妃伽兰娜一手扶腰,一手扶着近七个月的孕肚,急匆匆地赶到了正殿。
瞥着来人,达奚多贺面色陡沉,“王妃正在禁足,没有本王命令,谁放她出来的?”
瞧着鲜少发火的晋阳王达奚多贺,此时已是雷霆大怒,连脸都气红了,随后赶到的侧妃卓雅,当即就跪了下去,“王爷息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