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姐这是做什么?本公主既承天恩领封地,就负有守土安民的责任,行事当不畏权贵,不避祸咎,不阿谀受贿。”
慕听雪摆出了拒绝的姿态。
苏婉婉伏低做小,假笑像是焊在脸上一样:“殿下品行高洁,誉满朝野,婉婉极为佩服。”
心里早就把长公主骂了千万遍,以为她是沽名钓誉,嫌钱少。
便又从袖子里,取出一张二十万两的银票,递了上去,“这权当是,给白帝州百姓的一点补偿。之应知道错了,他在家里被宠坏,他本性不坏。”
慕听雪没接。
苏婉婉的手,就那么尴尬地僵在半空中:“恳请殿下……”
“本性不坏?会在四个州郡犯事儿,七次坐牢,杀了一个县令、奸杀两个民女、溺死一个幼童、纵马踏死一个老人。”
慕听雪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她。
苏婉婉差点吐血,混账!究竟是哪个缺德的,把苏子应的旧案给查得那么清楚,还告诉了长公主?
“这……这里头有误会,那都是冤假错案。”
“听说苏小姐十分阔气。刚才还有士兵告诉本公主,有人给他封了红包,说是巡逻府衙辛苦了,奉上孝敬的茶水钱。茶水钱足足有一百两,士兵送了百人,白帝州府衙上下官吏送了百人,加起来两百余人,总计是两万两。再加上苏小姐这一手二十万两的银票,十五箱金银财宝折合也有十万两,共计三十二万两。”
慕听雪说这些的时候,并非歇斯底里,娓娓道来,“请问苏小姐,你可知苏家人所担任的光州刺史,今年秋课的税银,收缴了多少给户部?”
苏婉婉卡壳了:“光州的税……这,这我一个姑娘家哪里知道。”
光州刺史,是她四叔苏世爽。
整个光州说是苏家的封地都不为过,刺史世世代代苏家人担任,东南水军大都督也一直姓苏。
慕听雪一双眸子似深井,择人而噬:“户部明文记载,光州秋课税银,缴纳了九万八千两。敢问苏小姐,你这三十二万两,超过光州税收三倍还多,是从何处得来?从何处开销?莫非是光州刺史隐瞒赋税,贪腐以肥家族?”
苏婉婉的脑子里“轰隆”一声炸响。
像是被雷霆霹中,整个人摇摇欲坠,冷汗涔涔而下。
“不是!与四叔无关,这是我爹给的零用钱!”
救命,她只是来赎人的,怎么还给四叔弄了个偷税贪腐的罪名?
“哦~~”
慕听雪唇角微微弯起,“光禄大夫一年的俸禄是二百两,水军大都督一年的俸禄是五百两。苏世兴想要通过俸禄攒够三十二万两,需要六百四十年。难不成,苏世兴掌军权的时候,私吞了户部派发的军饷,给你这个最宠爱的苏家女当零用钱?”
“不是!没有的事!”
苏婉婉要急疯了,状若疯狂,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世家贵女的仪态,在衙门厅堂里大声嚷叫着,“我爹没有贪污军饷,不是用军饷给我零花!殿下怎好如此污蔑苏家清誉?苏家可是百年世家,家底子厚,田地多。”
她身后的管家,也吓得跪地上直磕头:“长公主殿下明察,苏四老爷没有贪污光州赋税,苏大老爷也没有贪污军饷,他们都是清正廉洁的好官啊!”
“说到田地多——”
慕听雪接住了苏婉婉的话茬,一层一层撕开所谓百年清誉世家的遮羞布,“谢高祖出身草莽,与一些开国元勋,建立了云煌王朝,其中就包括了神威侯苏氏。苏家作为开国元勋,谢高祖赐予了八千亩光州的肥沃良田,以及东南水军的虎符。二百多年前那道赏赐的圣旨,一式两份,一份在苏家,一份在宫里收藏着。八千亩良田,一亩地收三分银,一年的租子也只有二百四十两,除非,你们苏家早就已经违背高祖皇帝旨意,疯狂扩充兼并田地,八千亩、八万亩、八十万亩!”
苏婉婉瘫倒在地。
满头满脸都是冷汗,呼吸不畅,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
她只是像过去那样,拿钱来赎苏子应啊,怎么还接连给苏家扣了那么多帽子,又是贪污,又是偷税,又是私吞军饷,又是违背高祖圣旨兼并田地……每一宗,都是满门抄斩三族充官奴的罪名!
这情况,不仅苏子应救不出来,还要把父亲苏世兴、四叔苏世爽给搭进去啊。
她就不该来贿赂这个恶毒的女人!
“不赎了……我不赎了。”苏婉婉痛苦万分,回过神来已经是泪流满面,“苏子应的罪,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只要不连累父亲和四叔就好,其他苏家人是无辜的。万望殿下怜悯。”
慕听雪当然不会怜悯她。
谁会共情财阀?
在获得苍壁瓶这个可以往返穿越的金手指之前,她一直是个普通人,是最底层的工薪阶层。甚至于在研究生毕业之前,她连工薪阶层都算不上,她是给医院付费上班的。
医学生大四付费见习,大五付费实习。考上了研究生,还要付费给医院规培,做牛做马做奴隶,一做就是近十年。
21世纪的专家,在媒体宣扬,向医学生看齐:建议给企业付费上班!
所谓帮企业渡过难关,还能获得工作经验。
去TM的,封建奴隶主来了都要掬一把同情泪。
财阀世家一直都在,并没有因为步入现代社会就消失,他们在隐秘的角落以另一种方式疯狂地剥削着底层人。
想到这些,慕听雪的情绪难免有些激愤,她深吸了一口气,下令道:“这些箱子不许动,全部扣下。”
苏婉婉猛地看向她,心底再度燃起希望,喜道:“多谢殿下赦免……”
“这些都是行贿罪证,本公主即刻上一道折子,让刑部、大理寺彻查光州刺史苏世爽、光禄大夫苏世兴的经济作风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