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言也很意外,会这样子重逢曾经已经分崩离析眼看就要破碎成渣渣的那一家人。
原来没有她在的时候,他们家人之间关系还是很好的啊。
无论是遇到什么样的问题,人家一转身就还是和和气气的一家人。
只有她就像是一根搅屎棍一样,一头扎进去,伤心至极地走出来,得到的不多,还徒惹一身腥骚。
只是,什么叫,这么晚她就不能和酆九安一同出现在这里?这种地方为什么又不是她能来的吗?以他们家的经济实力,她难道是来不起吗?
如果她这个亲生的女儿都来不起,那后面的那几个人,谁又能来得起?
沈朝阳到底知不知道,他刚刚真正讽刺到的人是谁?
沈星言在心里嘲笑自己曾经那么努力地去竹篮打水一场空,以为她从沈朝阳这里捞到了房子车子和一点点现金就是胜利。
殊不知。
那不过就是过眼烟云。
一转眼就又都消失不见了。
她最想要的,她始终都没有得到。
甚至就像是用手掌奋力去握水流一样,越用力就越握不住!
这一刻,沈星言真的是很愤恨,她只能拥有这样的家庭吗?为什么她的家庭不能更健全更幸福一点?
但是到底也是快深夜了,偶然遇见,没必要把对方搞得很难堪心情很坏。
而且既然已经决心要远离,要保持距离了,执行就好了,她又何必再徒惹争端不快。
看起来那么的不聪明……
沈星言抬眼直视沈朝阳的眼睛,寸步不让道,“就是做兼职打个工赚个零花钱,有什么该不该来的。
而且干到几点结束也不是我能说的算的,没啥特殊情况领导让我走我才能走,不然这份工作我下次还想不想再做了。”
听到堂堂沈星言竟然是在这里做兼职打零工,沈朝阳,大着肚子的顾珊以及跟着他们一起的两个孩子闻言全都闻言睁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沈朝阳最是震撼,内疚和恼怒!
他吸了口长气问沈星言道,“你缺钱,为什么不和我说?自己丢人现眼地跑出来挣钱,打我沈朝阳的脸算是怎么回事?”
“呵呵~”
沈星言听得简直是噗嗤一笑。
可脸色深沉的酆九安却从她淡然看似不在意的态度里感觉到了她的失望至极,果然她的父亲沈朝阳,还是那么的多情且凉薄。
酆九安心疼地侧头看着沈星言漂亮又坚毅的侧颜,只听沈星言状似无意状似她根本没有受伤地调侃她的父亲沈朝阳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看到我这么辛苦的努力的自立自强自尊,努力去过不伸手朝上的日子,而觉得我很让你这个父亲骄傲和自豪呢?”
“你说什么?”
沈朝阳闻言眼神闪烁了一下,表情颇为难堪,酝酿了半天的千言万语全都噎在喉咙里。
他还没有说得出话,向来伶牙俐齿的沈星言又提高声音道:
“而不是现在这样,觉得我是在丢人现眼,觉得我这么努力的生活是在打你这个亲爸的脸!你到底在心里觉得你欠了我多少呢?请问?”
一段话,看似轻飘飘,但是句句都是在叩问沈朝阳的良心,你在这说我,那你自己又做得如何呢?
正常父母看到孩子这么努力,不应该是歉疚,不应该是骄傲和自豪吗?
可他却想都不想,就觉得她这么做是打了他的脸,让他在他的新家人面前丢脸了。
何其悲哀,何其讽刺?
“是啊,老公你怎么能这么说星言呢?这孩子一直都是全家最优秀最争气的人,她这么做,我们应该支持她和为她感到骄傲自豪才是。”顾珊见场面难堪,也扶着腰凑上前劝说。
这火烧得太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不小心烧到她们娘三这儿来了。
她这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是谁的,沈月那边自打失去孩子之后也是半死不活的,说不定她们后面还有用得着这两个人的时候。
尤其是那个酆九安!
所以现在这个时候得罪沈星言,可不是什么好决定!
沈朝阳却是确实拿顾珊当自己的妻子的,私心里他也是真的对沈星言情愿累死累活地在这打工也不愿意开口朝他要钱而感觉失望和气愤。
仿佛上一次的争执,就是为他们之间刚刚有所缓和的父女感情画下句号,打回原点一样……
他低低地跟顾珊嘀咕,“你不懂,我只是心疼她,和难过,她情愿这么苦这么累也不肯朝我开口要钱而已……”
不被需要,无法再给自己的孩子提供帮助的父母那还是父母吗?
何况除此之外,他跟沈星言之间也再无其他了!
如果连这点羁绊都没有了,难道真的要让他当自己没有沈星言这个闺女吗?
顾珊却从沈朝阳这复杂的父母角色心理里,感觉到了一丝同病相怜和恐惧害怕。
人的精力和爱意都是有限的,他现在把这些给了沈星言,那她们怎么办?
而且肚子里的这一个,还不知道到底是谁的呢……
顾珊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这一刻,对沈星言发自内心的喜爱,敬佩和忌讳战胜了对未知的恐惧与不安。
她轻轻柔柔地拍打沈朝阳的手,安抚他道,“你的心思我明白,但是强扭的瓜不甜啊,慢慢来,父女间的误会总会解开的。”
怎么解开?上次只是那样,沈星言便决绝地不再联系他,时间长达半年之久。
她强悍又不容人拒绝地与他划清了所有的界限,如无必要,连一句话都不肯再同他说。
这样一个同她母亲一模一样的犟种,她又如何还会再跟他重修旧好?顾珊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而且私心里,他又被沈星言刚刚的话点醒,他恍然间觉得自己恐怕是真的有哪里做得不够好吧?
不然他明明心里那么向着沈星言,为什么却总是让她感觉自己受到了冷落和伤害?
一定是有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吧?
沈朝阳一脸颓丧,无力地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今天太晚了,咱们父女俩之间这笔账等以后有时间再慢慢算吧。”
“是!那我们先走了!”
沈星言礼貌生疏点头,终于得到解脱,逃也似的带头飞快离开这个膈应人的是非之地。
“星言。”
沈朝阳在后面看得简直心神俱碎。
他心想,龙应台最扰弄人心扉的那段《目送》也就不过如此吧。
沈星言现在就是用她决绝而又落拓的背影告诉他:不必追,甚至无需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