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宏栩将家里的客厅重新布置了一下,窗帘桌布全都换成了浅色系的,还摆上了百合。
清早,虞容从客房走出来的时候,就闻见了百合淡淡的香气,然后就看见韩老师正在用小剪刀剪掉百合的蕊。
“早,韩老师。”虞容打了个招呼。
“不是说不用叫我老师的吗,我们上次说过了,你已经毕业了,我们现在属于同事和战友的关系。”韩宏栩放下手里的剪子,又嘱咐虞容,“快去吃饭吧,锅里刚煮的粥,还热着呢。”
“韩老师……呃,你不吃吗?”虞容想起称呼问题,又改了口。估计是韩老师觉着这么叫他把他叫老了吧。
“我起得早,已经吃过了。”韩宏栩随口答道。
虞容注意到时间,已经是早上8点钟了,一般学校8点半开始上课,韩老师还要赶到学校去上课,想必要起很早。
在别人家做客还睡懒觉着实有些说不过去,虞容不好意思地说:“我明天会早一点起来的。”
“难得你睡得这么好,多睡一会儿也有助于你身体的恢复,听说你一直以来都失眠的。”
的确,虞容本以为自己会失眠,就没有定闹钟,没想到居然一觉到天亮,早上还起晚了。
虽然韩教授没有说什么,但是住在人家家里还是跟随主人的作息比较好,虞容在心里暗暗记下,以后一定得早起。
饭后,韩宏栩把虞容叫来客厅,又用音箱放了音乐,虞容听那个声音像是海浪声,但是又不太像,因为声音不算大,不仔细听似乎都听不到。
虞容好歹也是学过心理学的,虽然成绩不怎么样,但是一些基础的心理治疗方法,韩教授课上都讲过的,如今他摆出这么一副架势,估计是要开始心理治疗了。
“你不用太紧张,我们今天只是随便聊一下。”心理治疗最怕这种有心理学基础的,那些治疗方式她都清楚,一些常见的心理干预手段会非常容易触发她们的心理防御机制,从而下意识地抗拒治疗,治疗效果自然会大打折扣。
韩宏栩见虞容后背僵直坐在软沙发上,面前的茶也一口没喝。很显然,常规的治疗手段更容易让她心生警惕,韩宏栩马上放弃了谈话治疗的这个想法。
“你等一下,我去拿个东西。”韩宏栩突然想起前天自己找到的一份录像带,可能会有些用处。
韩宏栩将纪录片用投影放了出来。
这是一场人类与星人的激烈战争,炮火连天、枪林弹雨。
战场明明是寂静无声的外太空,但是双方的激光炮把太空照得像白昼一般,因为纪录片是人类一方拍摄的,只能看见人类的战舰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节节败退,随后一艘战舰横在了炮火中间,用舰身挡住星人的攻击,掩护其他战舰撤退,激光炮炮弹擦过舰身,划出一道火星和伤痕。
其他战舰还没有全部撤离,但是作为盾牌的这艘军舰却再也承受不住炮火的袭击,爆炸了。录像是没有声音的,但是虞容可以想象出来,当时的情况是多么惨烈。
可是还没等虞容来得及哀伤,又一艘军舰将舰身打横,再一次用自己的舰身当作盾牌,掩护战友们撤离。
2个小时的纪录片,并没有录到这场战役的结局,但是两艘战舰爆炸,队员死伤不在少数,足以看出这场战事的惨烈。
虞容看完,心中一阵哀伤。
“这是这次战争的纪录片吗?”虞容问道。
韩宏栩摇了摇头,认真地告诉她,“这是巴盖满之战的纪录片,这只是这场战役中其中一次小小的交火。”
只是一次小交火,就如此惨烈,真难想象爸爸是如何艰难地打赢这场战役的。
“这份录像是我从老师那里借来的,巴盖满之战后,不少士兵都受到了刺激,战争的场面、战友的逝去,给他们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我的导师正好是当时的战地医生之一,专门负责这些士兵的心理疏导,才能够接触到这份珍贵的影像资料。”韩宏栩说道。
原来是这样,原来这些士兵、这些战舰,都是当年爸爸麾下的,或许当时爸爸就在刚刚一闪而过的哪一艘战舰上。
“战争之后出现心理焦虑是正常现象,如果不是你当时拖了那么许久不去就医,这会儿恐怕早就痊愈了。”韩宏栩貌似不经意地说出了这句话。
“是吗?”虞容转头看向他。
“一部分人在离开战场之后一两个月能够自愈,不过大多数还是需要辅助进行一些心理疏导,一两次也就差不多了,严重一点的三四次。”韩宏栩将治疗说得风轻云淡,为的就是潜移默化地降低虞容的警惕心理。
韩宏栩趁热打铁,“你参与鲨掉齐震的事件,本质上也是属于战争的一种,暗杀星间谍本就是战场的一种延伸,不过属于敌后战场。
这本就是你作为预备役护卫队员义不容辞的责任,你就是想得太多,换句不客气的话说,就是庸人自扰了。”
虞容低下头反思,似乎真是自己想多了……
韩宏栩也没有想到,偶然间得到的一盘录像带,居然能够产生这么好的治疗效果,真是意外之喜了。
不过治疗不能一蹴而就,韩宏栩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对了,你现在有一个艺人的身份,这非常好。既能保证行动自由不受束缚,又可以可以合法地往来主星和
“我想把程皑也带来主星,他在
韩宏栩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在举目无亲的主星,她表弟来和她作伴显然更加能够让她安心。“这样吧,把你和程皑都签到星娱去,你的身份是艺人,程皑就作为工作人员,这样你们就可以持工作签来主星了,往返办事也很方便。”
“星娱?”那可是主星最大的娱乐公司,人家会听你的?
“对。”韩宏栩看出了虞容眼中的质疑,解释道:“特莱斯家里和他们交情很深,不过就是签约进去而已,反正星娱每年也要签不少新人和练习生,多你们不多,少你们不少,一句话的事儿。”
“哦,这样啊,那帮我谢谢特莱斯。”虞容突然想起,“程皑现在还没成年,离开
半个月后是程皑的生日,等他成年了就可以自主离开了。”
“好,那就再等半个月。”韩宏栩欣然同意,只要能稳住你的情绪,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一个星期后,特莱斯终于等到了飞船,回到了主星。
一下飞船就直奔韩宏栩的家打探消息,“怎么样?你们没打起来吧?”
韩宏栩轻蔑地看了特莱斯一眼。“怎么会?已经解决了……”
特莱斯一副错过了惊天大瓜的表情,“解决了,这么快?”之前在
“当然,会有多复杂?”韩宏栩扬起下巴。
“哄女人哪有那么容易?”特莱斯斜着眼睛看着韩宏栩,满脸的不相信。
尤其是你这样的大直男,不把事情弄得更糟就不错了,不然他哪里会这么急着赶回来,就怕两个人谈崩了,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韩宏栩被特莱斯看得心虚,下意识地按住了自己的笔记本。特莱斯眼疾手快,一把抢过工作笔记,翻开。
韩宏栩慢了一步,没有夺回来,气得跳脚。
“心里分析报告!”特莱斯大声地念出来。
“你小点声,她就在客房!”韩宏栩低声警告道。
特莱斯识趣地闭上了嘴,翻了几页,小声说道:“你资料查得挺仔细啊。”
笔记本上完整地记录着虞容从出生到大学前发生的一切重大事件。
4岁,父亲虞恭宏病故,5岁母亲病故,寄养在姨母家中(程家)
7岁姨母病故……
反正已经被看到了,韩宏栩索性不抢了。“想要分析一个人的心理,就要从小时候开始研究。
虞容从小寄人篱下,恐怕这么多年在程家也不好过,她唯一的亲人就是她的大姨,在她去程家没两年就过世了,那个家里没有什么人与她有血缘关系了,恐怕是从小到大都疏于被人关心。
所以她的内心是缺乏安全感的,她怕给人添麻烦,怕被人嫌弃,所以十分有眼色,很懂得看人脸色。
同时她对于肯对她施以援手的人都相当信任,当时我的出现与她来说大概是救命稻草一般,所以我的试探使得她非常反感,甚至愤怒,于是彻底封闭了自己。”
“不仅是缺乏安全感,恐怕寄人篱下的生活使她变得敏感,轻易不愿意向旁人求助。”想到在
“这才是最危险的,她太能坚持了,又不愿意麻烦旁人。
等到她把自己的心血熬干,把精力磨没,倒下了就再也起不来了。”韩宏栩叹了一口气说道。
“在大学的时候,看着是个挺开朗乐观的姑娘,没想到有那么一个凄惨的童年。”特莱斯感叹。“哎?这张照片?”
特莱斯手里的笔记本里面掉出来一张照片。
他捡起来一看,照片上的人身穿护卫队制服,看起来级别不低,不过照片看起来不像是新的,“这人谁啊?”
“虞容她爸,虞恭宏。”
“眉眼看着和你有点像啊!”特莱斯随口打趣道。
特莱斯将照片举到韩宏栩的耳边,两厢比较起来,“说不出来哪里像,就是这感觉、这气质,有点像……”
韩宏栩抢过笔记本和照片,不听特莱斯的胡说八道。“好了,不要再说这件事了,我有几件事情打算交给你去做……”
晚上,韩宏栩将工作日志上面的这几页纸撕下来烧掉,今天特莱斯倒是给他提了个醒,万一哪天虞容不经意看到笔记本上的内容,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好不容易逐渐建立起来的信赖关系又得全线崩溃。
而那张照片,韩宏栩没有将它烧掉,而是另外找了个地方给放了起来。
他非常清楚虞容最开始对他的好感除了雏鸟效应之外,很大一部分是基于面貌与父亲相似而产生的一种移情心理。
所以在帮她治疗的过程中,韩宏栩有意利用了这一点,迅速修复两人的关系,不过有一利必有一弊,虽然关系倒是尽快修复了,但是凭借着面貌相似作为‘亲情’纽带会非常脆弱。
销毁掉手中的‘证据’,韩宏栩靠在椅背上思考着几天前的那场谈话。
与虞容的那一番谈话,更像是心理博弈,只是方式比较柔和,没有引起她的警惕心罢了。
虞容不仅是应激障碍,还有焦虑症,以及不幸的童年带给她的过于敏感的内心。对于这样的病例,就不能像普通病患一般,等着她吐露心声,顺着她进行疏导。
必须先发制人,虞容现在觉得自己满腹委屈,如果顺着她的想法,这个裂痕永远都修复不了。
所以一定要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让她知道是她误会了。用强硬的态度让她知道自己的状态有多危险,彻底把心理防线击溃,然后才可以帮她重新建立。
只是……这样重建的心理防线便是以所谓的亲情为中心,不经意间形成一种心理依赖,一旦这种心理依赖被破坏,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对了,星娱那边你打个招呼,把虞容和程皑签到星娱去,帮她们出个证明,办理长期工作签。”韩宏栩嘱咐道。
“好。”这一点特莱斯早有准备,早就和巴迪那边打过招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