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正的话,让在场众人尽皆变色。
那个位置,在骠国可是至高无上的王位,哪怕骠王已经被辅国大将军所杀,却也并不是别人所能染指的存在。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看似儒雅的汉人士子,居然会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
法正环顾众人,看到他们尽皆面露怒色,却仍旧丝毫不惧,反而表现得悠闲自得。
就在气氛陷入逐渐变冷之际,却见辅国大将军大笑数声,道:“就是一张椅子,军师想坐便坐,有何不可?”
法正深深看了辅国大将军一眼,而后不再多说什么,径直走到了王座之上,毫不避讳的坐了上去。
他随即不顾骠国诸将愤怒的神情,闭着眼睛回味良久,才有些失望的说道:“我还以为有什么不同,今日观之,不过如此。”
法正起身,走到辅国大将军身旁,指着那个王座说道:“将军请坐!”
辅国大将军却是急忙推迟道:“我何德何能,怎敢坐上这个位置?”
法正笑道:“只要将军真心臣服楚国,楚王殿下自会册封将军,有了楚王的册封,将军便是骠国正统。”
辅国大将军闻言,强忍住激动之色,对着法正拜道:“我愿指天起誓,世世代代臣服楚国!”
还不到半天时间,王室之内不分男女,全都被辅国大将军派出去的人抓了过来,甚至就连骠王的嫔妃都没有放过。
辅国大将军对法正请示道:‘如何处置这些人?’
法正漫不经心的说道:“此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将军难道还想让我再重复一遍?”
辅国大将军不敢多言,当即命令将王室两百余口尽数斩杀,又清洗了一遍王宫,杀死了所有忠于骠王之人。
是日,骠国王宫血流成河。
清除了所有的不稳定因素以后,辅国大将军走到法正身旁,小心翼翼的问道:“已经按照军师之意,将王室血脉尽数诛杀,不知大都督能够否饶过骠国?”
法正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而后若有所指的说道:“大都督固然可以放过骠国,别人却未必会如此。”
辅国大将军面露沉思之色,许久以后忽然脸色微沉,指着北方说道:“军师所说的可是掸国?”
法正拍了拍辅国大将军的肩膀,赞道:“将果然是个聪明人。”
“骠、掸两国身为世仇,交战已久,互相敌视已久。”
“此前骠国强盛,掸国依靠大汉才能得以存留,如今骠国侵略掸国在先,国内军队主力又几乎伤亡殆尽。”
“将军觉得,若是都督撤兵以后,掸国可会善罢甘休?”
辅国大将军眉头紧皱,心中也是有些混乱。
法正并没有危言耸听,此前掸国没想着覆灭骠国,乃是因为骠国国力胜过掸国。
可是双方积怨已深。
现在骠国国内精锐尽丧,又被屠戮了许多百姓,辅国大将军更是行了弑君之举,纵然手握兵权,骠国短期内也不会平静,可谓是内忧外患。
反观掸国士卒伤亡却是极少,跟随汉人大破掸国军队以后,更是士气大振,又劫掠了骠国的不少钱财,实力已经远远超过骠国。
除非掸国国主是个蠢货,否则绝对不会放弃这个吞并骠国的绝佳时机。
脸色变幻数次,辅国大将军对着法正深深一拜,而后问道:“我们既然已经臣服楚国,自然算是楚国的藩属国,能否得到上国的庇护?”
法正摇头道:“若有外敌入侵,大楚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会如同此番驰援掸国一样,不遗余力派兵相助。”
“然掸国亦为大楚附属国,此番南征又立下了汗马功劳,彼若发兵攻骠国,乃是藩属国之间的内部争斗,我王也不好偏袒哪一方。”
辅国大将军拜倒在地,叩首道:“还请军师救我骠国!”
法正见状,不由暗自想道:“这位骠国的辅国大将军,倒也的确是个人物,心狠手辣,能屈能伸,还这么擅长察言观色,看来不能留他了。”
之所以说此人擅长察言观色,乃是因为法正既然提出了这个问题,也就代表了此事尚有转圜余地。
辅国大将军正是看穿了这点,才会跪求法正。
法正心中虽然忌惮此人,表面却是不动声色的将之扶了起来,若有所指的说道:“按照我的个人看法,中南半岛上出现一个统一的邦国,对于大楚未必有益。”
“将军之所以畏惧掸国,乃是因为国内精锐尽丧。”
“若此番南征的两万掸国士卒亦折损于此,请问掸国还能继续对骠国构成威胁吗?”
辅国大将军闻言,不由满脸惊骇的看着法正,没想到对方心思居然如此歹毒。
只不过,他并不敢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表露出来。
而且真要将这两万掸国精锐尽数诛灭,对于骠国也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不过很快,他就面露难色,道:“话虽如此,然我骠国精锐尽丧,莫说掸国如今有上国作为后盾,就算上国两不相帮,恐怕也奈何不得那两万掸国精锐啊。”
法正微微一笑,说道:“人力或许不行,如果是天灾呢?就比如,掸国军队在入城以后,所居住的地方忽然出现了一场大火。”
“那个时候,将军再出兵,可能留下这些掸国士卒?”
辅国大将军眼睛逐渐明亮,不过仍旧有些担忧的说道:“掸国终究乃是上国属国,此番又与上国联军,我们岂敢冒犯?”
法正道:“若掸国士卒遵守军令,进城以后与民秋毫无犯,自然会得到楚军的庇护。”
“若其不遵军令,纵兵劫掠,是死是活与我楚国何干?”
听到这里,辅国大将军深深看了法正一眼,而后说道:“多谢军师提点!”
法正却是摆了摆手,随后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略带威胁的说道:“你务必要记住,今日之言只代表我个人想法,若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到了掸国或者大都督耳中,你知道后果!”
辅国大将军心中凛然,而后拜道:“今日之言,出军师之口,入我之耳,绝不会让
翻译刚刚翻译完这句话,就感觉心口一痛,而后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辅国大将军。
杀死翻译官以后,辅国大将军又召来了另外一个翻译。
法正达成了此行目的以后,并没有在骠国王宫过多逗留,而是在与辅国大将军约定了开城投降的日子时间以后,就返回了汉军营寨。
得知法正安全返回,项弘亲自出营相迎,有些后怕的说道:“军师刚刚离开,我就后悔了,不应该让你以身犯险。”
法正却是不以为意的笑道:“区区蛮夷小邦,早就已经被都督杀得丧胆,又怎么敢对我不利?”
项弘问道:“孝直此行是否顺利?”
法正道:“且回营帐再叙!”
项弘会意,返回营帐以后命令亲兵守在门口,只留下了法正一人。
法正对着项弘微微一拜,道:“幸不辱命,吾此番前往骠国都城,不仅完成了既定目的,甚至还有额外收获,那就是挑唆骠国辅国大将军弑其君主!”
项弘闻言,不由面露惊色,急忙询问详情。
前面法正给项弘献计,言此番出兵骠国,除了打算灭掉骠国以外,也是准备完成楚王离开南中之时定下的战略,占领整个中南半岛。
那也就意味着,掸国也必须灭亡。
虽说骠国精锐尽丧,辅国大将军却又征召了数万青壮,若是死守都城,却也不好攻克。
更何况,掸国的两万精锐此番随军作战,伤亡微乎其微。
只要掸国的这支军队尚存,想要将之覆灭就必然要费不少功夫。
于是乎,法正就设下了一条驱狼吞虎的计策。
让骠、掸两国自相残杀,这样汉军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而坐收渔翁之利。
法正此前执意亲自前往骠国王宫,本就是打算挑唆骠王对那两万掸国士卒动手。
未曾想。
法正在城门口发现了辅国大将军这位枭雄,当即临时改变了策略,先挑唆辅国大将军弑君夺位,而后又挑唆辅国大将军对两万掸国士卒动手。
这样的话,等到未来汉军对付辅国大将军的时候,也就有了借口。
纵观整场战役,从一开始,法正就是打算又当又立。
他不仅要覆灭骠国,还要占据大义!
对付骠国如此,对付掸国亦是如此,法正自然不会给天朝上国抹黑。
当法正把自己在掸国都城的经历,以及心中的谋划尽数讲出来以后,项弘先是赞叹不已,而后说道:“这位骠国的辅国大将军隐忍、狠辣、心机深沉,不可留!”
法正笑道:“都督放心,吾早有谋划!”
掸国军队营寨。
当掸国大将军得知军师法正亲临以后,急忙出寨相迎,执礼甚恭。
法正笑道:“将军不必如此拘礼,吾此番前来,乃是为了告诉将军,骠国的辅国大将军已然灭掉骠国王室,取而代之,并且愿意在明日上午开城投降。”
“彼时伱我双方军队可进驻卑谬,彻底结束这场南征之战!”
掸国大将军闻言大喜,而后又有些迟疑的问道:“此番骠国精锐尽丧,恐怕国内秩序难以维持,不知大都督是否打算在此驻军?”
法正摆了摆手,道:“骠国炎热,我楚国士卒难免有些水土不服,并不打算在此驻军。”
掸国大将军闻言大喜,道:“上国不在此驻军,若骠国再次陷入内乱,恐怕又会影响我国安定啊。”
法正似笑非笑问道:“将军想在骠国驻军?”
掸国大将军也有没掩饰野心的意思,当即拜道:“我等此番随上国南征,耗费颇多,不能空手而归。”
“军师还请放心,在此驻军以后,给于上国的供奉绝不会少,掸国也必然永远忠于大楚!”
法正摆了摆手,道:“无论谁统治骠国,我大楚都不在意,将军只要觉得实力足够,尽管去做就是。”
“不过明日入城,还请约束掸国士卒,莫要如同此前那般,攻破城池以后烧杀抢掠。”
“否则一旦出现什么严重后果,大都督恐怕不会高兴。”
掸国大将军急忙陪笑道:“军师还请放心,我必然会约束麾下将士。”
次日一早,掸国辅国大将军就率领城中兵马,在城外列好队,恭迎联军入城。
项弘纵马走在最前面,左右分别是法正以及蛮王高定,身后诸将各个威武不凡。
两千汉军走在前面,队列整齐,军容严整;五千蛮兵走在后面,虽然队伍乱七八糟,却也有种莫名的彪悍之意。
七千兵马皆神采飞扬,看的骠国士兵心中畏惧。
接下来,才是掸国大将军率领两万兵马,趾高气昂的从骠国士卒身前走过。
只不过。
相比起面对汉、蛮军队的畏惧,骠国士卒看向这些狐假虎威的掸国士卒,眼中反而露出了仇恨的神色。
在他们看来,都怪这些可恶的掸人,才让骠国损失惨重,饱受屈辱。
他们本就瞧不起比自己弱小的掸国,现在看到曾经的手下败将居然敢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心中都涌现出了怒火。
入城以后,汉军与掸国士兵分别被安排在了两地。
项弘约束麾下兵马,就连性格桀骜的蛮兵,也都被勒令待在军营之内,不许出去骚扰民众。
反观掸国这边。
才开始掸国大将军倒也记得法正的叮嘱,三令五申不许麾下士卒扰民。
然而,这些蛮夷小国,基本就是得志便张狂。
他们此前跟随项弘攻城掠地,战无不克,在屠城的时候,不知杀了多少骠人,抢夺了多少钱财,掳掠了多少女人,早就不把骠国放在眼中。
现如今,骠国已然投降,更不畏惧他们。
起初,只有极个别士卒触犯军纪,出去强买强卖,被略微惩罚以后,汉军那边没有反应。
紧接着,有更多掸国士卒出去抢夺财物,也是被象征性的惩罚了一下,汉军那边仍旧没有反应。
渐渐地,掸国士卒胆子越来越大,甚至开始奸淫妇女。
眼看汉军不予制止,甚至就连掸国大将军都认为是大都督在默认,因此掸国士卒就开始四处劫掠,惹得城内军民天怒人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