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
经过严密排查,杜畿、张辽二人抓捕了大量自汝南而来,伪装成商队护卫的细作。
杜畿找到张辽,说道:“此前主公判断袁术会攻江夏,如今局势恐怕有变,庐江郡反而会是袁术主攻之地。”
“郡中只有五千兵马,安丰县作为主公封地,位于庐江郡北方,又是各种手工业聚集之所,袁术若攻庐江,必取安丰!”
周琦、田丰等人,只想到了攻取江夏的战略意义,却没有考虑到袁术此人目光短浅,更贪图眼前利益。
这些年,庐江郡以安丰县为中心,慢慢成为一个强大的商业帝国。
由于安丰县乃周琦发家之地,当初在此深耕多年,各种技术、工坊都坐落于此,又是周琦的封地,因此历任庐江郡守对于安丰县,亦是照顾有加。
如今的安丰县,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户口不满万,而且贫穷、堵塞又盗匪横行的偏远山区了。
郑泰本来建议袁术攻打江夏郡,袁术却是眼红庐江郡的繁荣,对于安丰县境内各种各样的技术,更是垂涎三尺。
袁术认为,周琦实力不弱。
他此番南征只是为了阻止对方攻下益州,想要夺取江夏恐怕并不容易。
与其白跑一趟,不如领兵杀入防备空虚的庐江郡,夺取安丰县,将安丰县内的作坊以及技术工人全都抢走。
相比起扬州,豫州四通八达,乃是中原之地,若是能够拥有这些技术,必然会给袁术赚来源源不断的钱财。
正是因为这份贪念,袁术才没有攻打江夏郡,反而选择攻打庐江郡。
郑泰见袁术心意已决,当即说道:“强攻并不可取,将军不若效仿昔日之吕布,先派遣精细可靠之人,利用商队作为掩护,暗中潜入各个县城之中。”
“待将军挥军南下之际,再里应外合轻松攻下各个县城,易如反掌。”
袁术大喜,当即依计行事。
却说张辽听到了杜畿的话,当即脸色微变。
安丰县无论是作为车骑将军的起家之地,还是安丰县侯的封地,亦或是整个庐江郡几乎能与舒县相提并论的经济中心,都绝不容有失。
若安丰县果真被袁术攻破,无论政治影响还是经济损失,都将不可估量。
彼时杜畿这位庐江郡守,以及张辽这位庐江郡都尉,都有可能因此被问责。
张辽沉吟半晌,道:“安丰县绝不容有失。”
“使君可与郝萌亲率两千兵马镇守舒县,某自领三千兵马前去驰援安丰县,如此可好?”
杜畿点了点头,道:“文远若驰援安丰县,当速行。”
“袁术麾下斥候既然已经渗透到了舒县,想必北方各县都已经有了豫州细作,今日我等四处捉拿奸细,消息很快就会传到袁术那里。”
“若袁术果断引兵南下,将军很有可能来不及驰援安丰县。”
杜畿之言并没有危言耸听。
豫州距离安丰县的距离,甚至比舒县到安丰县的距离更近,就连袁术居住的汝阳,离安丰县也没有多远。
对方真要果断引兵南下,的确有可能在张辽以前攻下安丰县。
张辽悚然而惊,道:“既如此,某先率领三百骑兵星夜兼程奔赴安丰县,让郝司马率领三千兵马随后前去驰援,使君自领两千兵马镇守舒县,可否?”
张辽麾下无人可用,算来算去也只有郝萌有过统领大军的经验。
现在并非讲究私人恩怨的时候,所以张辽才会提议让郝萌领兵驰援安丰,如此几乎是将身家性命都交托郝萌之手。
郝萌闻言,也是满脸错愕。
他本以为,张辽心中记恨当日之仇,处处与自己过不去。
没想到,事到临头张辽居然会交托兵权给自己,并且把身家性命都交托自己之手。
如果郝萌刻意拖延行军,张辽乃至安丰县都有可能被袁术麾下大军踏平。
杜畿也知二人矛盾,转头看向郝萌,问道:“郝司马可愿担此重任?”
郝萌心情激荡,双手抱拳,道:“承蒙都尉与使君信任,某敢不效死!”
军事已定,张辽不敢怠慢,率领舒县仅有的三百骑兵,日夜兼程往安丰县而去。
郝萌也不敢怠慢,率领三千步兵朝着安丰县方向疾驰。
杜畿一面命人加固城墙,征集守城物资,一面分别向镇守九江的徐晃以及镇守江夏的周承求援,还直接命人快马加鞭奔赴巴郡,将自己的猜测告知车骑将军,请求周琦允许徐晃、周承跨境救援庐江郡。
安丰县衙。
县令陈沐召来县尉,问道:“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县城之内自汝南而来的商队,其中夹杂了许多青壮?”
县尉摇头道:“有关商业之事并非属下管辖,因此寻常时分并未注意,县令为何会忽然提及此事?”
陈沐脸色凝重的说道:“我曾经被主公征召为部曲,立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功劳,又返回安丰县继续读书。”
“这些商队护卫给我的感觉,并不像是普通人,反而有军伍痕迹。”
“我担心,他们很有可能是细作。”
说起陈沐,可能很多人并不知晓是谁。
如果说当初周琦刚刚来安丰县赴任,在门口被一个小乞丐用石头袭击,或许就有些印象了。
此人当初全家被县丞所害,自己成为孤儿在寒冬腊月艰难求生,差点被冻死在柴火垛子里。
若非同为孤儿的小女孩草儿相救,或许他早就命丧黄泉了。
若无意外,二人根本熬不过那个寒冷的冬天。
好在周琦下令开仓放粮,施粥赈济,二人才得以活命。
等到周琦使用戏志才之计,利用大别山匪首黄穰起兵叛乱,将安丰县境内豪强大族屠戮一空,收回了许多田地,就开始张榜安民,将所有流民都安置了下来。
陈沐不仅得到了被县丞所侵占的田地以及财物,还因为年龄太小的缘故,被官府救济到了十二岁。
十二岁以前,陈沐都没有自己的名字,都是如同其余贱民那般,只有一个贱称,唤作二狗。
莫以为这种名字不会出现在古人之中。
事实上,哪怕王公贵族,皇室子弟,都有起贱名的传统。
就比如赫赫有名的汉武帝刘彻,小名就叫刘彘,彘者,猪也。
有赋圣之称的司马相如,小名就叫犬子,翻译成后世的名字大致便是狗子。
陶渊明小名溪狗,宋武帝小名寄奴,李白小名明月奴。
之所以会给小孩取贱名,是因为古人认为贱名好养活,这种传统不仅在中国拥有,哪怕国外很多地方,亦是有这种莫名其妙的传统。
到了二十一世纪,这种取贱名的事情仍旧屡见不鲜。
特别是在农村,甚至很多村民都不知道别人的真名,平常都是以大狗娃、二狗娃之流称呼。
陈二狗自然也不例外,小时候始终被人称呼小名,由于父母早早被害死,因此直到十二岁以前,都没有取大名。
也是书院先生实在看不下去,才给他起名为沐,不过因为家世不好的缘故,陈沐至今都没有表字。
陈沐自幼聪明伶俐,否则也不可能独自生活那么久,读书以后又非常刻苦,努力学习这些来之不易的知识,再加上妻子草儿的鼎力支持,才能在书院之中崭露头角。
他对于车骑将军有着发自内心的感激,所以当初主动被征为部曲,还立下了一些功劳。
也正是因为这些功劳的缘故,再加上陈沐学习的确优异,周琦又刻意提拔有能力的寒门,陈沐才能担任安丰县令之职。
才开始,自然有很多出身较好的士子不服气。
然而陈沐出身穷苦,非常了解穷苦百姓需要什么,因此自担任安丰县令以来,不仅为官清廉、务实,还做出了许多于民有利的事情。
时间久了,安丰县百姓自然感念陈沐之恩德,逐渐得到了人们的拥护。
时至今日,再也没有人敢说陈沐不够资格,担任安丰县令之职位了。
县尉闻言,脸色不由变得严肃起来。
“若果真如此,我这就带领差役前去捉拿这些细作。”
陈沐却是摆了摆手,道:“兹事体大,不可轻举妄动。”
他略作沉吟,而后说道:“县中只有百余名差役,且并未经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反观那些混进城中的细作,极有可能都是军中精锐,而且人数不明。”
“贸然打草惊蛇,反而不美。”
县尉问道:“如此又当如何应对?”
陈沐在屋内来回踱步,继而猛然咬牙道:“我打算暗中征召义兵,然后将这些细作一网打尽!”
县尉闻言却是一惊,急忙说道:“若无郡守首肯,私自征召义兵等同谋反,县令怎敢如此行事?”
大汉之所以乱成这个样子,与黄巾之乱以后,朝廷允许各地官吏自行征召义军,剿灭黄巾余孽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有了征召义军的资格,就可以成为割据一方的军阀。
周琦非常注意这种事情,因此除非到了战争时刻,否则哪怕是各郡郡守,都没有资格私自征召义军。
陈沐作为安丰县令,更没有这种资格了。
陈沐却是沉声说道:“今主公西征,庐江郡兵力空虚,袁术既然派遣斥候潜入安丰县,必然要对安丰县用兵。”
“郡守府距离安丰县太远,若此时再去求援,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所谓事急从权,我一面上表向郡守解释,一面先暗中征召义军,如此既能捉拿城中细作,若遇袁术领兵前来,亦能抵挡一二。”
郡尉闻言,仍旧犹豫道:“话虽如此,然此举终究不合规矩啊!”
陈沐闻言大怒,拔剑在手,厉声喝道:“若事后郡守以及主公追究下来,某一力承当,汝休得再言!”
县尉见状,不由心中骇然。
他可是知道,别看县令这些年像一位政绩斐然的文官,可是年纪轻轻都敢袭击周琦这位安丰县长,骨子里的凶悍却是不会消失。
县尉知道,若自己仍旧执意反对,就算不被县令斩杀,恐怕也会被限制人身自由。
而且正如陈沐所言那般,事急从权。
就算以后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也有陈沐这位县令一力承当,县尉不用担心自己的前途。
他急忙说道:“县令莫要发怒,某照做便是。”
陈沐闻言,这才怒气稍减,收剑入鞘。
县尉继续问道:“当到何处征召义军?”
陈沐没有犹豫,直接说道:“自然是城外的各个村庄之内,否则必然打草惊蛇。”
“且主公尚在安丰县时,各个村落的青壮农闲时候,都会进行简单的军事训练。”
“自我担任县令以来,这个传统从未停止。”
“他们虽然未必比得上正规军,却也比普通百姓强上许多。”
县尉当即领命而去。
有了县令的命令,再加上他们得知居然有人打安丰县的主意,百姓们纷纷踊跃加入义军。
没过多久,县尉便征召到了千余义军。
县尉担心夜长梦多,不敢怠慢,人数征够以后就趁夜迅速朝着县中赶去。
为了配合义军入城,陈沐特意执行宵禁,如此做虽然引起了那些细作的怀疑,他们在不了解事情原委的情况下,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如此一来,县尉所率领的千余义军,就瞒过了这些细作的耳目,趁夜进入城中。
义军入城以后,陈沐并没有直接下令抓捕细作,反而让义军们好生休息,他自己却是一夜未睡。
却说混入城中的袁军细作,当夜提心吊胆,几乎全都手持武器,没敢睡觉。
直到天明时分,仍旧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眼看宵禁已经解除,街道上已经开始逐渐有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这才悄然松了口气。
为首细作满脸疲惫的说道:“看来是我们太过敏感了,尔等暂且休息潜伏,等待后续命令。”
熬了整晚的众人领命,全都跑去睡觉。
就在他们鼾声如雷之际,陈沐却已经披甲执锐,带着义军直接杀了进来,将细作全部捉拿。
他们自睡梦中醒来,才开始还认为城中差役不多,想着负隅顽抗。
然而。
当千余义军杀了过来,十数名细作当场射杀以后,其余细作当即心生恐惧,全都跪地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