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张辽手持长枪,一马当先,所向披靡。
城门口的守军,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看到前面的郡兵一阵混乱。
郡都尉黄邵此时还在外面,这些守门的士卒没有得到命令,却也不敢将那么多郡兵关在城外。
他们刚犹豫没多久,最后面的郡兵就已经蜂拥冲到了门口,疯狂朝着城内逃去。
“黄邵已死,降者不杀!”
直到此时,守城士卒才隐约听到了张辽的喊声,这个时候想要关闭城门,奈何门口挤着许多溃败的郡兵,为时已晚。
“杀入城中,建功立业就在今朝!”
张辽越战越勇,率先冲到城门口,枪出如龙,接连刺死数人,牢牢守住城门。
“踏踏踏!”
马蹄声由远及近,五百骑宛若虎入羊群,将混乱的郡兵阵型彻底冲垮,已经杀至城门口。
很多郡兵都未经历过战事,被这么冲击了一阵,很多人惶恐跪伏于地,选择投降。
张辽分出百骑照看俘虏,自己却亲率四百骑,朝着郡守府杀奔而去。
别看他突击杀死了黄邵,而且还击溃了千人郡兵。
如今的城中,尚有两千兵马,若不能迅速捉拿庐江郡守陆康,待其前往军营紧闭寨门,哪怕张辽再如何骁勇,都毫无办法。
好在张辽麾下骑兵速度够快,冲到郡守府的时候,这里还没有得到消息。
“尔等何人,怎敢强冲郡守府?”
站在门口护卫的士卒,看到张辽等人杀气腾腾而来,虽然心生畏惧,却还是拿起武器挡在了门口。
“杀!”
张辽担心郡守府有后门,不敢在门口过多耽搁,直接领兵杀了进去。
门口的那几个士卒,哪里挡得住这些虎狼之师,很快就被杀的干干净净。
张辽提着染血的长枪,捉住了一个因为恐惧而不断惊叫的婢女,厉声喝道:“庐江郡守何在?”
婢女太过恐惧,只顾得在那里尖叫,根本没有听到张辽在问什么。
张辽勃然大怒,但念及对方乃是女人,直接一把将其推倒在地,又捉住了一个仆役。
未曾想,那个仆役反倒颇有忠诚之心,哪怕被杀气腾腾的张辽提了起来,心中已经恐惧到了极点,却仍旧紧闭嘴巴,不发一语。
张辽见状,不由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道厉色,喝道:“吾不愿枉杀无辜,尔等却也要配合才行,否则我张辽固然心生怜悯,手中长枪却识不得尔等。”
那个仆役闻言,却仍旧紧闭嘴巴。
张辽大怒,一枪将其刺死,又抓来一个仆役询问。
张辽连杀数人,一面派人四处搜捕陆康,一面向府中下人逼问陆康下落。
让他没想到的是,虽然府中下人恐惧不已,却没有一人出卖陆康。
张辽见状,不由心中微沉,暗道:“看来陆康深得人心,这些仆人哪怕明知必死,却也不愿透露对方行踪。”
魏续见状,眼中闪过狠厉之色,喝道:“文远,这些人既然不愿开口,那便全部杀了就是。”
“我已命人把守各个出口,料想陆康逃不出去,只要慢慢搜捕就行。”
言毕,魏续就准备指挥手下杀府中仆役。
张辽眉头微皱,喝道:“吾等此来,并非为了杀戮劫掠,而是要占据庐江。”
“这些都是无辜之人,手无寸铁,且颇有忠义之心,杀之不详。”
“且将他们全部关起来即可。”
张辽话音刚落,便看到几名士卒,押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前来。
“将军,我们抓到了庐江郡守。”
几名士卒满脸欣喜。
张辽见状,亦是松了口气,道:“尔等功劳,吾必会禀报温侯,绝不会亏待有功之臣。”
几人闻言,脸上忍不住露出喜色。
张辽走到陆康身前,施了一礼,道:“后将军表温侯为庐江郡守,先生可愿退位让贤?”
“呸!”
陆康不屑的呸了一声,继而冷笑道:“袁术何许人也,也敢擅自任命庐江郡守之职?”
“吾乃先帝亲自册封,任职期间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怠慢,这才让庐江境内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
“吕布其人,不过一边陲武夫,不思丁建阳知遇之恩,为求荣华富贵杀丁建阳以投董卓,真可谓认贼作父。”
“董贼虽然大逆不道,终究乃是吕布义父,彼连义父都能杀,此等小人,贤在何处?”
“若果真有贤德之士,能够将庐江军治理的更好,吾自然不吝以郡守之位相让。”
“然吕布者,只知掳掠而不施仁政,吾岂会让庐江百姓生活于其治下?”
“取吾性命易,令吾以庐江郡守之位相让,绝无可能!”
魏续作为吕布的小舅子,看到陆康如此诋毁吕布,不由勃然大怒,当即拔剑在手,就准备向前杀掉陆康。
在他看来,庐江郡既然已经打下来了,对方愿不愿意让位又有什么区别?
直接杀人强取,还不简单?
“铛!”
未曾想,魏续刺出去的一剑,却被张辽挡了下来。
“张文远,此人诋毁温侯,为何阻我杀他?”
张辽沉声道:“彼出身名门,乃海内名士,深得庐江郡百姓爱戴,岂可擅杀?”
“如何处置,当交由温候,还轮不到你。”
魏续大怒,可是对于张辽的勇武又十分忌惮,现在身边没有吕布撑腰,却不敢得罪张辽,只能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张辽对着陆康又施了一礼,道:“军中武夫,不通礼仪,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先生勿怪。”
张辽当即收了陆康印绶,让人将其看管起来,不可怠慢。
眼看张辽即将领兵离开,陆康却是忽然说道:“我观你与其他将领不同,仪表不俗,颇知礼仪,奈何从贼?”
张辽闻言,沉默不语。
他自然知道,吕布并非明主,奈何二者同出并州,不忍相弃罢了。
更何况,如今乃是乱世,张辽出身比不得世家子弟,只能走军伍一途,若是投靠其余诸侯,也未必会得到重用。
陆康观张辽神态,忍不住继续说道:“郡都尉黄邵,乃车骑将军讨伐黄巾之时投诚,跟随车骑将军南征北战,虽未立下多大功劳,却深得器重。”
“今你将其斩杀,车骑将军岂会善罢甘休?”
“车骑将军据扬州、江夏之地,手握十万雄兵,若知吕布攻占庐江,必然兴兵来讨。”
“袁术匹夫尚不敢与车骑将军争锋,吕布不过丧家之犬,如何能挡得住扬州十万精兵?”
“将军仪表堂堂,何须与宵小之辈陪葬?”
“汝若愿意投诚,我可向车骑将军举荐阁下,留在扬州大有可为,岂不好过与吕布一同做无头之鬼?”
张辽、魏续等人闻言,尽皆变色。
魏续失声道:“袁公路不是说,庐江并未被周琦所掌控吗?”
陆康先是一愣,继而忍不住笑道:“看来尔等是被袁术所骗。”
“尔等可知,吾与车骑将军是何关系?”
张辽沉声问道:“还请先生告知。”
陆康道:“家侄女嫁于车骑将军,已经怀有身孕,算算日子,要不了多久便会为车骑将军诞下子嗣。”
张辽、魏续对视一眼,总算想明白了其中关键。
扬州各郡郡守都换了一遍,唯独庐江郡守没有换人,并非周琦掌控不了庐江,而是因为双方已经结亲,根本没必要再换别人。
想到这里,张辽脸色不由变得十分难看。
他知道,陆康没有说错,自己等人与吕布,都被袁术算计了。
张辽深吸一口,终究还是平复了心绪。
覆水难收。
张辽已经杀了黄邵,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了退路。
他没有继续在郡守府停留,一面请人快马加鞭通知吕布,立即快速引兵进入庐江。
一面带着麾下兵马,前去收编剩余的两千郡兵。
如果庐江果然只是陆康的地盘,张辽还不至于如此着急。
可得知这是周琦辖地以后,张辽担心周琦引兵来攻,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
汝南,汝阴县。
汝阴县位于庐江郡与汝南郡边境,自从张辽等人扮作贩马之人南下以后,吕布就带着剩余兵马,悄悄进入了汝阴,准备随时攻入庐江。
这一日。
吕布正在焦急等待的时候,却是收到了张辽的书信,当看完里面的内容以后,不由脸色大变。
“好你个袁术,居然敢诓骗于我!”
若吕布早知知庐江乃周琦辖地,自然不敢贸然引兵来攻。
可是现在,箭已经射了出去,再无挽回余地。
他虽然忌惮周琦,奈何张辽已经拿下了庐江,如果让吕布将入口的肥肉吐出来,却也舍不得。
“如今好不容易谋得栖身之地,绝不能轻易放弃。”
“我进入庐江以后,写信给周琦解释清楚。”
“误会若能解除,自是皆大欢喜;如若不然,我再向袁术求援不迟。”
吕布认为,袁术了如此多心思,连哄带骗让自己去攻打庐江,肯定是想利用自己牵制周琦。
虽然被人利用很不爽,但是自己也能获利,却也并非不能接受。
想必袁术也不愿意看到,庐江再被周琦夺去吧。
只要有了袁术的支持,吕布相信以自身的勇武,未尝不能与周琦斗上一斗。
当然,这只是最后无奈的选择。
如果周琦愿意接受和解,让自己占据庐江,自然皆大欢喜。
就这样,吕布星夜兼程奔赴舒县,刚刚抵达就开始四处抓捕青壮,以充军伍。
短短半月之内,吕布麾下兵马已经扩张到了两万。
若非张辽再三劝谏,让吕布莫要杀鸡取卵、穷兵黩武,恐怕征召的士卒会更多。
有了兵马以后,吕布一面写信给周琦,一面日夜操练士卒,以备周琦领兵来攻。
这一日,吕布准备抽空前去拜访陆康,想要与之缓解关系。
未曾想,魏续却是趁机进谗言,说陆康此前大肆诋毁温侯,想要策反张辽。
吕布闻言大怒,可是想到了对方的身份,终究还是强压怒火,打算与之见上一面。
干净的庭院内,门口有数名全副武装的士卒把守,里面正是关押陆康的地方。
陆康此时不仅没有受到虐待,反而没有了案牍劳形,生活的有滋有味,每日读书写字,旁边还有丫鬟伺候着。
这正是张辽敬重其名望,才给安排了这么舒适的环境。
“嘎吱!”
大门被打开,披甲执锐的吕布走了进来,看着在庭院内静静读书的陆康,强压住心中的怒气,上前见礼。
“吕布拜见先生。”
陆康闻言,只是瞥了吕布一眼,却根本不做理会,仍旧自顾自的读书。
魏续见状,不由大怒,指陆康骂道:“温侯与汝讲话,老匹夫岂敢如此无理!”
陆康头也不抬,只是轻声说道:“主人尚未答话,狗反而在这里狂吠,真是烦人。”
魏续大怒,指着陆康骂道:“老匹夫,焉敢辱我!”
陆康却根本没有理会魏续,只是自顾自的读书。
魏续恼羞异常,就想上前将他教训一顿,却被吕布拦了下来。
吕布脸色阴沉的看着陆康,沉声说道:“先生亦是饱读诗书之人,说话为何如此刻薄?”
陆康终于抬起来头,看着吕布说道:“老朽只是言语刻薄,哪里比得上温候手段之刻薄?”
吕布脸色一沉,喝道:“先生此言何意?”
陆康却夷然不惧,抬头直视吕布,语气严厉的说道:“庐江郡经过老朽数年治理,才有如今光景。”
“今岁战祸四乱,灾荒不断,无数流民涌入庐江。车骑将军仁厚,扬州上下节衣缩食,世家大族贡献粮草,才能勉强将流民安置下来。”
“当今乱世,诸侯皆穷兵黩武,唯有车骑将军心念百姓,乃至于庐江之富庶,却也只征招了三千郡兵,只供维持境内安定所用。”
“并非车骑将军不知乱世兵马之重要,乃因将军顾念苍生黎民,体恤民力也。”
“汝等初至,便强抓精壮,抢夺口粮,令百姓无暇耕种,流民无有余粮。”
“汝只知穷兵黩武,不晓得体恤百姓,若今岁冬季大寒,必然饿殍遍地,尸骨盈野。”
“吾数年之苦心经营,皆毁于汝手也。”
“敢问温侯所为,是否足够刻薄?”
吕布被怼的无话可说,却仍旧强自争辩道:“吾之所为,不过为了自保而已。”
陆康闻言大笑,道:“将死之人,徒作挣扎罢了。”
“待车骑将军大军一至,必会斩汝首级,为死去之人报仇,为被压迫者伸冤!”
“汝若识趣,可自缚双手前往寿春请罪,或能侥幸保得一命。”
“如若不然,只待大军一至,汝必然尸首分离,难得善终!”
吕布大怒,指着陆康喝道:“汝再三激怒于我,不惧死耶?”
陆康却是大笑出声,道:“背主之徒,吾何惧哉!”
“老朽已然六十有五,岂惧汝这匹夫威胁!”
陆康出身名门,本身就无比骄傲,历史上连出身同郡,少年英雄的孙策都看不上,更不用说是背主求荣的吕布了。
对于陆康而言,他甚至懒得与吕布这种货色虚与委蛇。
吕布听到这里,只感觉热血上涌,再也忍受不住,直接大步向前,将陆康一剑刺死。
他咬牙切齿的骂道:“老匹夫,辱我太甚!”
陆康感受着心口的疼痛,眼中逐渐失去了光彩,嘴角却仍旧带着嘲讽的笑容。
“温侯,杀了陆康,再无转圜余地矣!”
就在此时,张辽却是急匆匆跑了过来,待看到倒在了血泊中的陆康以后,不由心中大惊,失声叫道。
吕布这才怒气稍减,拔出了刺进陆康身体的佩剑。
他这次过来,本来想要与陆康搞好关系,并没打算真将对方杀掉。
却没想到,陆康言语实在太过恶毒,吕布本就不擅隐忍,被激的热血上涌,这才失去理智,怒而杀人。
现在看到张辽急匆匆而来,却说有些后悔了。
不过他何等骄傲,也不愿承认自己错了,直接喝道:“区区一介腐儒,杀便杀了,缘何大惊小怪?”
张辽捶胸顿足,道:“陆康若死,车骑将军必不会善罢甘休,彼若引兵来攻,如之奈何?”
吕布尚未说话,魏续就已经出言嘲讽:“我看是你张文远怕了周琦吧,对方尚未发兵就已经如此,若果真攻入庐江,你张文远是不是会不战而降?”
张辽大怒,拔剑指着魏续,骂道:“匹夫口出妄言,欺吾手中之剑不利耶?”
魏续亦拔剑遥指张辽,喝道:“汝剑利,吾剑不利耶?”
换做吕布没来之前,魏续自然不敢在张辽面前放肆。
现在吕布就在身边,他自恃与吕布有亲,这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事实上,魏续如此针对张辽,也只是出于嫉妒而已。
他与吕布有亲,本来应该最得重用,却怎么都比不了年轻的张辽,就连此次统兵夺取庐江的主帅,也是张辽。
吕布看到二人剑拔弩张,当即脸色一冷,喝道:“吾尚在此,尔等怎敢放肆!”
张辽见吕布挡在魏续前面,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陆康尸体,最终还是压抑住心中怒火,收剑入鞘。
他对着吕布说道:“陆公乃海内名士,不可暴尸于此,吾且将其下葬。”
人都已经死了,吕布也没心情与之计较,索性允了张辽的请求,随后带着魏续离去。
张辽目送二人离开,走到陆康尸体身边,忍不住叹道:“妄杀海内名士,岂得善终焉!”
“吾所投非人,恐怕不久以后,便能与先生于地下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