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看了
按照常理来讲,强奸杀人犯应该都是男人,被害者是女性才对。
就算被强奸的女性侥幸杀死了强奸犯,那么前来上告的也应该是女性受害者啊。
可眼前却是男性手捧诉讼状,一副受害者要上告强奸犯的架势,这种奇葩的案子闻所未闻。
如果其中没有猫腻,周琦绝不相信。
他转头看着早已来到堂上的县丞朱褒,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朱褒垂首,带着痛心疾首的神色,叹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若事情传扬出去,整个安丰县都要蒙羞啊!”
“此案在下实在难以启齿,还请县长亲自询问上告之人。”
周琦先是看了看跪在地上手捧诉讼状的男子,又看了看门口越聚越多的百姓,心中顿时产生了非常不好的预感。
那名精壮男子看到县长出来以后,当即跪地磕头,大声喊道:“草民牛二,路过东街胡同之时,被贾氏扑倒,她不顾草民激烈反抗,扯烂草民衣服,强行与草民发生了关系。”
“事后草民深感羞耻,于是失手将女子打死,还请县长为草民做主!”
女人强奸男子事后反被打死,这种奇案亘古未有,所以百姓们知晓此事以后,越来越多人聚集在了县衙门口。
一位身材消瘦,面色苍白的青年,也挤在门口冷眼旁观,想要看看这位县长究竟会如何处理这个案件。
“昨晚刚刚火烧县衙,今天就出了如此奇案,这位久负盛名的县长,究竟还能坚持几天呢?”
青年看着正眉头紧皱的周琦,眼中露出了期盼之色。
周琦此时,脸色极其阴沉。
他几乎可以断定,这绝对又是朱、黄两家给自己挖的坑,如果不能处理好此案,必然会在百姓中间留下极坏的名声。
他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拍了拍惊堂木,厉声喝道:“公堂之上,莫要喧哗,本官不问话,汝休要再言!”
牛二闻言,继续跪伏于地,不敢再言。
周琦转头看向县尉黄安,问道:“死者身份可曾查清?”
黄安嘴角勾勒出了一抹嘲讽的弧度,表面却非常恭敬的说道:“死者乃是看守户籍文书的老吏孙女。”
周琦闻言,瞳孔剧烈收缩,浓烈的杀机瞬间充满胸膛。
他未曾想到,朱、黄两家居然丧心病狂到了这种程度,先是以此女作为要挟,逼迫老者担下火烧户籍文书的罪责,令其自刎谢罪。
老者本以为舍弃自己,就能保全孙女,未曾想刚刚离世,女孩就惨遭奸杀。
一天两条人命,还都故意将案子捅到周琦面前,这绝对是朱、黄两家在向新任县长示威。
虽说牛二信誓旦旦,是女孩强奸了他。
但只要是明眼人,绝对能够看出这件案子里面的猫腻,这才是最难办的地方。
周琦可以断定,牛二既然敢来上告,朱、黄两家必然做好了万全准备,挖好了坑等待周琦往里面跳。
周琦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对着仵作问道:“可曾做了尸检?”
仵作急忙答道:“死者死于钝器击打,致命伤乃是头部后脑方向伤口,其下体有撕裂伤痕,死前的确曾与人发生过关系。”
“除此之外,身上有无其余伤口?”
仵作摇头道:“没有。”
周琦眉头微拧,显然不太相信仵作的话,走到堂下拉起了死者的衣袖,却发现手臂上并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
“情况不太对劲。”
如果女孩是清醒的时候被强奸,肯定会剧烈挣扎,身上绝对会出现其余伤痕,现在这种情况,周琦几乎可以肯定,女孩应该是先被人迷晕,然后才被强奸。
念及于此,周琦当即就有了对策。
如果能够找到女孩被迷晕的证据,就可以还女孩一个清白了。
他不动声色的起身回到座位上,对着牛二问道:“汝言受死者胁迫你与之发生关系,可有证据?”
牛二指了指自己破烂的衣服,道:“这些就是证据,此女力气极大,将草民按倒在地,把身上衣物撕得破烂。”
“除此之外,草民还有证人。”
周琦眉头微皱,喝道:“有何证人?”
周琦话音刚落,就有一名妇女从人群中钻了出来,跪倒在地说道:“草民虎妞,居住在东街胡同之内,亲眼目睹了事情的整个过程,的确是那名女子强行按倒牛二,与之发生了关系。”
“完事以后,牛二痛哭流涕,或许自觉贞洁不保,于是恶向胆边生,拿起了倒在地上的棍子就把女子打死了。”
听着满是漏洞的诉讼与证言,周琦虽然心中愤怒,却也只能强压住怒意,喝道:“虎妞可知,当堂作伪证是何罪?”
虎妞闻言急忙叩首道:“草民句句属实,若县长不信,草民愿以死明志!”
言毕,虎妞眼中露出了悲痛与决绝之色,猛然起身朝着旁边的柱子上面撞去。
“砰!”
一声沉闷的声响传来,虎妞已经脑浆迸裂,横死当场。
站立两旁的衙役们,却只是冷眼看着一切,丝毫没有阻拦虎妞的意思。直到确认虎妞死亡以后,衙役们才装作手忙脚乱的上前查看。
周琦没想到居然会有此等变故,惊得站起了身,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虎妞,首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朱、黄两家的手段之狠辣,已经完全超出了周琦的想像。
他目光不经意瞥向牛二,却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些许悲色,当即心中了然。
“看来无论是这牛二,还是所谓的证人虎妞,都只是朱、黄两家手中的棋子罢了,随时都可以舍弃。”
“我想查账册、户籍,当晚阁楼就被烧毁,次日早上被拉来当替罪羊的老者更是当众自刎。”
“我想查老者的家眷,其孙女当天下午便被奸杀,还要背负污名。”
“我只是出言吓唬证人,虎妞便当众撞死。”
“如果我继续深查下去,恐怕牛二也活不过今天吧。”
不得不说,朱、黄两家的心狠手辣,的确令周琦大开眼界。
他也是
眼下再查这个荒唐的案子,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就连女子的尸体,都不能再进行尸检,否则非但不会有任何结果,女子的尸体恐怕也难以保住。
就在周琦思考着如何尽快结束案子的时候,却听得县衙门口围观的百姓之中,有人指着周琦骂道:“汝不去给强奸犯定罪,反而逼死证人,真是昏庸狗官!”
那个人开口以后,就好像瞬间引爆了民愤,门口围观的百姓仿佛根本不害怕官府,纷纷指着周琦破口大骂。
最离谱的是,居然有人说县长周琦与死去的那个女子有私情,这才故意包庇罪犯。
周琦冷眼看着那些人的表现,知道叫嚣之人应该都是朱、黄两家安排的托儿,当即猛然拍了一下惊堂木,对着两旁的差役喝道:“再有敢咆哮公堂,辱骂县长者,全都抓起来,杖责二十!”
周琦话音落下,谩骂之声顿止。
周琦转头看向朱褒,问道:“对于此案,县丞有何看法?”
朱褒沉声说道:“既然人证物证齐全,县长只需秉公办理即可,可判牛二自卫杀人无罪,女子以强奸罪扒光衣服暴尸三日。”
说到这里,朱褒眼角露出了掩饰不住的笑意。
他倒想要看看,这位名声在外的县长,究竟会如何应对。
如果对方不这么宣判,朱褒会拿一条又一条人命继续逼迫周琦,令其不得安生。
如果周琦这么宣判,也就相当于服软了。
这件案子有问题,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完全是牛二在那里指鹿为马,周琦如果判牛二无罪,并且将女子扒光暴尸的话,绝对会名声尽毁,遭人唾骂。
那么以后,周琦只要还在安丰境内,就别想再与朱、黄两家作对了。
门外围观的百姓,听到了县丞朱褒的这番话,当即有不少人窃窃私语,对着周琦指指点点。
这些人,并非朱褒请来的托儿,而是自发聚集在这里的百姓。
周琦闻言,先是深深看了县丞一眼,而后看着躺在地上的女子,眼神忽然变得坚定起来。
如果就这么认栽,那位苦命的女孩,不仅生前遭受凌辱难以瞑目,就连死后还要被羞辱,背负骂名。
纵然是为了那名遭受连累而死的女孩,周琦也绝不会妥协。
他踱步走到了虎妞的尸体旁边,说道:“证人刚刚说完证词,其准确性尚未得到确认,就已经触柱而亡,此事颇为蹊跷,似受人所迫。”
“本朝以仁义治国,讲究疑罪从无,既然证人已死,证言难辨真伪,那么虎妞之言本堂暂不予以采纳。”
言毕,周琦又走到了牛二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位原告,问道:“汝诉状上面主要写出了两个诉求,其一乃是告贾氏女子对你实施强奸,其二乃是自称杀掉贾氏女子是出卫自卫。”
“本官且问你,伱是否承认自己杀死了贾氏女子?”
牛二急忙说道:“草民是自卫杀死了她。”
牛二特意强调了“自卫”二字。
周琦先是环顾堂内众人,而后对着门外越聚越多的百姓喊道:“既然牛二已经认罪,那么此次奸杀案就可以结案了。”
“本官宣判:牛二犯强奸罪,杀人罪,两罪并罚,判处死刑。”
“牛二所告贾氏强奸罪,不予成立!”
此言落下,满堂皆惊,许多自发前来围观的百姓,皆暗自叫好。
那名病恹恹的青年,眼中光芒也是越来越亮,不过脸上却有些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