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变故,有些出乎了周琦的预料。
他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老者,目光宛若鹰隼般盯向县尉,心中忍不住涌出了强烈的怒气。
县尉却恍若未知,有些懊恼的拍了拍自己脑袋,对着身后的差役们喊道:“你们瞧瞧,本县尉救火一整夜,居然连刀都拿不稳了。”
“县尉果然一心为公。”
“县尉如此操劳,真乃我等典范。”
“若蒙县尉不弃,某愿为县尉提刀。”
县尉话音落下,阿谀奉承之声顿时不绝于耳,丝毫没有人在意周琦的感受。
刚刚与周湛交手落入下风的县丞朱褒,此时脸上却是浮现出了笑容,对着周琦拱手道:“此人畏罪自杀,我看这场失火案可以结案了。”
也不怪朱褒如此得意。
他们相互串联,几乎掌控了整个安丰县城,随时都有掀桌子的能力。
眼看周琦想要羁押老者慢慢审问,县尉黄安见暂时坑不到周琦,毫不犹豫使用了备用方案,那就是逼迫老者自杀。
只要嫌疑人死了,县衙内所有人众口一词,这个案子也就无从查起。
为了将事情办的天衣无缝,县丞朱褒甚至在昨晚连夜炮制了一个任命文书。
如果周琦真要铁了心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最终也会发现那名自杀的老者,昨晚的确已经入职架阁库,哪怕明眼人都能看出事情的蹊跷,却也无可奈何。
至少从官面上来看,这件案子毫无破绽。
周琦妥协了,似乎没有继续纠缠这件案子的意思,目送朱褒与黄安二人离去。
两人看似恭恭敬敬,实际上所有人都能看出,他们嚣张至极,丝毫不将新任县长放在眼中。
待所有人都离去以后,典韦提着双铁戟,眼中满是杀气,对着周琦说道:“这些人未免太过跋扈,如今县长乃是的安丰县最高长官,只要县长一声令下,某自去将这些鸟厮全部杀了,免得继续受这份气。”
典韦游侠出身,不擅长勾心斗角,认为解决问题的最佳手段,就是解决那些制造问题的人。
既然搞阴谋诡计赢不了这些人,索性用更直接的手段,杀人了事。
周琦揉了揉眉心,转头看向周湛,问道:“子清以为典君之言如何?”
周湛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摇了摇头,道:“官场争斗不比战场厮杀,他们虽然手段卑鄙,却也是在规则内出招,如果县长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杀人,就是破坏了规则。”
“黄、朱、彭三家在安丰县势力极强,分支遍布各地,就算县长能杀掉朱褒、黄安,难道能杀光三大家族所有人?”
“若将他们逼急,引得三族举兵叛乱,仅凭我们几人,断无生还可能。”
周琦闻言,点了点头。
官场争斗的确非常复杂,并不能单纯靠武力解决问题,否则必将遗祸无穷。
除非对方被逼急了率先掀桌子,否则周琦也不可能那么干,想要击败对方,那么只能使用官场上的手段。
否则周琦必然名声尽毁,也会彻底得罪地方豪强,甚至有可能步入孙策后尘。
孙策当初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只顾自己杀的痛快,想要以暴力解决问题,最终反而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想要对付地方大族,最好的方法就是先毁其根基,而后借助本地势力将之铲除,如此才能彻底免除后患。
假如无脑杀人,就算不至于沦落到孙策那种地步,或许也会像王吉一样,背负酷吏之名,名声尽毁。
无论哪种结果,都不是周琦愿意看到的。
南方世家豪族的势力本就十分强盛,周琦胸怀天下,安丰县只是一个起点。
如果他不能处理好安丰县几个豪族的问题,日后想要拿下庐江甚至是江东全境,必然会受到所有地方豪族的抵制。
所以说,莫要小瞧安丰县几个豪族,能否处理好这里的事情,关乎周琦日后的全盘发展。
他转头看向典韦,道:“典君暂且息怒,今日之事只是开始,料想这些豪族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才是我们抵达的安丰县的
“我倒想看看,他们接下来还会耍什么把戏。”
首次交锋虽然失利,却也早在周琦的预料之中。
如果地方豪族真的那么容易对付,历史上孙策就不会死于刺客之手,孙权就不会止步于江东,连合肥都拿不下来了。
“黄家、朱家把持县衙,这县衙上下恐怕都是他们的人,却不知那个彭家,在安丰县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周琦在心中暗自想着。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周琦初至安丰县,对于这里的情况根本不了解,如今许褚以及部曲都尚未抵达安丰,周琦等人看起来势单力孤,非常好欺负。
这个时候虽然比较危险,却也是甄别敌我的最佳时机。
现在已经确定黄家、朱家乃是敌人,那么周琦就准备继续等待,看看彭家究竟是什么态度,也想看看这个安丰县内,几大家族是否真的能够一手遮天。
由于生产力不足,汉代基本都吃两餐,安丰县较为贫瘠,更是如此。
却说到了中午时分,周琦始终等不到饭食,典韦这个大胃王已经饿得嗷嗷叫。
周琦无奈,只得让项弘去伙房问问,为何还未提供饭食。
没过多久,项弘就脸色阴沉的返回,对着周琦说道:“县衙内负责饭食的疱娘生病了,今日并未准备饭食。”
周琦闻言,脸上却是浮现出了笑容,道:“未曾想,他们凌晨给了下马威不够,居然还在给咱们示威呢。”
不得不说,朱褒等人的这种手段虽然低级,却非常恶心人。
周湛道:“他们此举无非是想要告诉县长,这个县衙包括厨娘在内,都是他们之人,如果县长得不到他们的支持,恐怕连县衙都住不下去。”
“他们今日可以让厨娘停了饭食,明天就能让负责打扫的下人生病停工,亦可令负责清除秽物的下人辞职,以致县衙内脏乱不堪、臭气熏天。”
听到这里,典韦不由打了个冷战,没想到那些人居然会如此阴险。
他有些不服气的说道:“厨娘不做饭,帮我们重新招人不行吗?下人不做事,城外流民到处都是,难道还找不到下人?”
周琦却是摇头道:“先不说那些人敢不敢进入县衙当下人,就算有这个胆量,若没有经过朱褒等人同意,恐怕也没有那个命。”
项弘皱眉道:“这里可是县衙,这些人敢如此肆无忌惮?”
周琦冷笑道:“凌晨发生之事,难道还不够肆无忌惮吗?他们敢当着我的面,逼迫前来来顶罪的老者自杀,就不敢继续在县衙内制造意外,让几个下人不明不白死去?”
典韦却是拍着胸脯道:“有我在,谁敢害他们性命?”
周湛摇头道:“典君可护得那些人一时,岂能护他们一世?”
典韦闻言,颓然叹息,从未感觉自己如此无力。
相比起如此憋屈的生活,他宁愿在千军万马中奋死厮杀。
周琦却好似并不担心,甩了甩自己的衣袖,道:“既然厨娘没有做饭,那么我们就出去吃,顺便看看这安丰县城究竟如何。”
几人出了县衙,找了个地方吃了午饭。
周琦对着项弘吩咐道:“伯德下午在县城内逛逛,看能不能查到早上那位被抓来顶罪老者的身份。”
“若吾所料不差,老者必有家眷受人挟持,才会主动求死。若能找到老者家眷,未尝不能在这件事情上做做手脚。”
“不过此行务必小心,遇事尽量忍让,莫要落入贼人陷阱。”
项弘领命而去。
周琦略作沉吟,继而对着周湛说道:“几大家族在县城势力强盛,乡间却未必如此,子清与典君骑马去乡间暗访,多了解一下安丰县的实际情况,晚上过来禀报于我。”
典韦闻言却是皱眉道:“我与伯德都不在身旁,若有人欲行刺县长,又当如何?”
周琦却是笑道:“典君且放宽心,我比任何人都安全。”
项弘、典韦、周湛全都离去以后,周琦却没有在县城内逛太久,就回到了县衙,等待解决县内案件。
朱褒眼线遍布县城,知晓了典韦、项弘等人动向以后,当即冷笑不已。
他对着县尉黄安说道:“看来这位县长不长记性,还要与我等为难啊。既如此,那么就再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却说周琦正在县衙内,忽然听到鸣冤鼓响起,当即就看到差役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周琦问道:“可是有人鸣冤?”
忽然响起的鼓声,让周琦眼睛微微亮起,如果有人能够搅乱安丰县城这潭死水,反倒是一件好事。
差役急忙回道:“启禀县长,这是一件强奸杀人案。”
周琦闻言,不由瞳孔微缩。
强奸与杀人,无论哪种都绝对算得上是大案了,此时发生这种案件,周琦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周琦一面往县衙大堂走去,一面对着差役问道:“击鼓上告者可是受害者家属?强奸杀人犯可知晓是何人?”
差役脸上却是露出了古怪的笑意,道:“击鼓上告者为被强奸的受害人,被杀者乃是强奸犯。”
周琦闻言,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不过当他来到县衙大堂,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年轻女性尸体,以及衣衫显得有些破烂,身材精壮且双手捧着诉讼状的男子以后,却是瞳孔剧烈收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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