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二人抵塌而眠,由于睡得较晚,所以
洗漱、用膳过后,项弘跑去与夏侯惇切磋武艺,周琦却与曹操在庭院内继续高谈阔论。
两人引经据典相谈甚欢,颇有相见恨晚的意思。
他们畅谈天下局势,吐露胸中志向,交谈途中曹操忽然问道:“杀两千石封疆大吏可是重罪,就算天下大赦都难以幸免,子异日后有何打算?”
周琦闻言沉默不语,并未将自己的打算告知曹操,反而问道:“孟德兄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曹操略微沉吟,皱眉道:“若大父尚在朝中为官,倒可为子异转圜一二。然大父早已退下,我又因宋氏缘故被免官,短期内恐怕帮不了你。”
曹操说到这里,偷偷打量着周琦的脸色,见其始终面不改色,却是话锋一转,道:“不过如今倒有个机会,若子异能够把握住,非但能够洗脱罪名,或许还能借此腾飞。”
周琦眼神微动,起身拜道:“还请孟德兄教我!”
曹操急忙扶住周琦,道:“某与元让抵达相县之时,坊间有关司隶校尉阳使君巡查沛国之事,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若吾所料不差,此乃子异手笔吧。”
周琦倒也没有隐瞒,点头称是。
曹操脸上露出果不其然的神情,道:“司隶校尉阳使君,就是子异的机会。”
周琦闻言,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道:“英雄所见略同。”
曹操有些惊奇的问道:“莫非子异早就算计到了阳使君身上?”
周琦却是急忙摆手道:“我不过区区小民,还是戴罪之身,怎敢算计阳使君?”
“只是吾尝闻阳使君嫉恶如仇,对待宦官及其党羽更是痛恨不已,料想阳使君此来沛国,必为王吉也。”
“王吉乃该死之人,吾杀之不过为大父报仇,虽于法不容,却于情可悯。”
“故吾欲向阳使君自首,若能获得宽恕自然是好,纵然被治罪终究也报了大仇,此生无憾矣!”
曹操闻言,不由认认真真打量了周琦许久,却是忽然感觉有些看不透对方了。
不过曹操甚爱周琦,终究不愿看到他被治罪,当即说道:“子异可能不知,阳使君年少时,曾因郡吏辱其母,纠集数十少年怒杀之,灭其族。”
“子异袭杀王吉之举,与阳使君颇有相似之处,只要操作得当,必会得到阳使君赏识。”
周琦故意说道:“未曾想,阳使君居然还有此等往事。”
“奈何吾远离朝堂,对于阳使君并不十分了解,却是不知,如何才能得到阳使君赏识?”
曹操摸了摸自己刚刚冒出来的胡须,笑道:“子异不了解,我了解阳使君啊。”
周琦起身再拜:“还请孟德兄教我。”
曹操拉着周琦,佯怒道:“你我相识相知,一见如故,子异如此多礼,岂不显得生分?”
周琦急忙告罪:“某之过也,兄长勿怪!”
曹操这才转怒为喜,道:“子异面见阳使君,只需记住两点,必然无碍。”
“其一,阳使君痛恨宦官与放荡不羁的世家子弟,吾大父曾亦为宫中常侍,子异面见阳球之时,万不可说这两日待在曹府,否则必受牵连!”
周琦闻言,不由心中凛然。
按照他原本的想法,阳球既然想对王甫动手,那么作为王甫仇人的曹氏,几乎就是阳球的天然盟友。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周琦才长途奔波来到谯县,就是想要借曹氏的势力接近阳球。
却没想到,如此做居然会适得其反。
若非曹操提前告诫,恐怕周琦此前谋划都会落空,甚至有可能会招致杀身之祸。
努力平复心中的惊惧,周琦急忙问道:“还有何事需要注意?”
曹操反问道:“子异面见阳球,若彼问及沛国相王吉,汝当如何回答?”
周琦理所当然的答道:“自然是控告王吉大行暴政、杀人盈野,并召集相县父老揭露王吉所有罪行!”
曹傲却是大摇其头,道:“若如此,子异恐性命不保。”
周琦心中凛然,急忙追问道:“兄长何出此言?”
曹操脸色无比郑重:“子异或许有所不知,阳球本就是酷吏,其手段比起王吉不分伯仲。”
“阳球曾两次因严酷罪遭受弹劾。”
“阳球担任高唐令时,因其严厉苛刻超过法理,太守将其拘捕并向朝廷上疏弹劾。若非赶上朝廷大赦天下,恐怕阳球如今尚为戴罪之身。”
“后来他担任九江太守平叛之时,不仅将叛乱者斩杀殆尽,还将郡内奸恶官吏尽数处死。”
“若非因其平叛立下大功,恐怕也会因为严酷罪而被治罪。”
“阳球迁平原相期间,又因为行事手段太过酷烈,而被廷尉府以严酷罪征召受审,按律应当免职。”
“然天子念其九江平叛有功,这才免了阳球罪责,只是把他降职为议郎。”
“阳球性情刚猛,手段酷烈,杀人盈野,不在王吉之下。”
“若子异以此弹劾王吉,阳使君可能会以为是在影射他,你岂有活命之理?”
周琦听到这里,背后冷汗淋漓。
此前他与曹操交流之时侃侃而谈,曹操因为时代的局限性,很多事情都没有周琦看得透彻。
那个时候,周琦也未免生出了些许自傲心理。
可是现在听到了曹操的这番话,周琦才猛然惊醒,相比起这个时代的人,他自己从后世带来的固有思想,也充满着局限性。
很多事情,他都没能真正站在这个时代看待问题,就好比此前误以为阳球会与曹氏交好。
他虽然也知道阳球是酷吏,知道他痛恨王甫及其爪牙,却是不够了解他。
以阳球手段之酷烈,如果以为周琦是在通过王吉影射对方,周琦绝对会死的非常凄惨。
想通这些以后,周琦不由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在这个与后世完全不同的时代,绝对不可莽撞,需要谨言慎行。
他起身再次对着曹傲深深一拜,道:“若非兄长告诫,恐吾性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