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不透便不猜了。
顾游在现代的时候便是个懒散的，若不是为了那个爱得死去活来的学霸。
大约也不会在高三那年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头悬梁锥刺股，吭哧吭哧差点把书给啃进肚子里去。
暗恋失败顶多是伤心一阵瘦个几斤。
惹恼了景策，可是实打实会掉脑袋的。
顾游埋头对着沉默得快要把热气凝固的景策，戳了戳圆滚滚的米粒，感到好焦心，好卑微。
冷暴力害死人！
虽然说他平时话也不多…
但工资还没发呢啊！
顾游想东想西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咬着筷子，一双水盈盈的杏眼来回转，一看就没什么好事儿。
景策放下杯子，余光瞥到她的模样，不自觉有些想笑。
果然…顾悠悠心里想着一套，行动却还是很诚实，且真的吃不下了地从自己还没来得及动的碗里分了一小半出来，推到他面前。
景策终于大方地分了一丝眼神给手边那一碗酥山。
磨碎了的冰撒上酪浆，再点上些枇杷杨梅，色彩斑斓看着就是小姑娘家爱的矫情东西，更别说他这种并不重口腹之欲的人了。
可抠搜的猫儿难得从手缝里剩下点东西给自己──
景策薄薄的一层眼皮上泛起褶，鬼使神差地在她期待的表情下勺了一口放在嘴里。
意料之内的，过甜又有点腻的味道。
好在景策用膳的时候除了之后有事之外，不喜旁人伺候，连汪公公都极少随身跟着。
不然见了这幅违和画面，估计惊得本就不多的眉毛都掉几根。
“好吃吗？”，顾游边说着，原本吃得有些撑的胃口似乎又空了些，跟着往嘴里送了一大口。
“好吃好吃！”
她甚至都不等景策回答的，自顾自地眯起了眼，显然是真心喜爱这些甜得过分、良久之后嘴里还咽不下去的奶味。
不知不觉，一大碗酥山竟很快被分食殆尽。
景策慢条斯理地擦着干净的指尖，随手把帕子扔开，盖在了面前只剩下薄薄一层冰水的白瓷碗里。
空气中散发着的奶香还回荡了一会儿，景策起身，平平揭过懒得理嘴角藏不住笑、像只偷了条大鱼，正在炫耀的猫似的小姑娘。
一身黑衣的男人显得身量更高，他居高临下屈起指骨叩了叩桌子，眼神落在她看起来有些好捏的、还微微发着红的手指。
“收拾干净了。”
从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时刻。
把吃完的碗筷叠起来，再分几次拿到门外候着的汪公公手里。
这是洁癖魔王手底下，婢女为数不多的活儿。
景策这人其实并没有那么多讲究，从前打仗的时候，从臭气熏天的死人堆里都能面不改色地屈膝一一为他们合上眼。
他只是讨厌没必要的接触，顾悠悠这双手能好好地垂在两侧算是奇迹。
顾游哪知道这些，一向照本宣科，书里没写的统统当作没有。
眼下只嘀咕着自己现在可是娇滴滴，一天八百两银子的小妾，哪能──
在看到景策不知从哪儿掏出来的银票后，原本装没听见的顾游立马停止了挠头，屁颠颠地抱着碗跑了。
后面便是独属景王和密探们不可说的二三事儿了。
顾游哪怕在里屋，也能偶尔听到飘来的一两句“秘闻”。当然大多数都是暗卫们在说话，景策从头到尾大概也就嗯了几声。
她是真不想听这些足以让九头蛇都掉完脑袋的事，只好捂着耳朵正定定地看着阿果强烈安利的话本子。
没想到不论哪个时代的小说都大差不差，无非是些俊朗书生霸道狐妖，亦或是些龙傲天歪嘴一笑的故事。
老套却日日有人看。
七八本翻完，月上眉梢已不知几时。
顾游才冷哂一声，颇觉无趣地倒进了被窝里。
主要是这里面的配角实在让她有种同病相怜的错觉，让她看得又爽又想哭。
算了。
还是睡觉吧。
顾游习惯了自己睡到半道儿景策才慢悠悠地从书房里躺进床，起身吹了几盏灯，留下一通体剔透的玲珑灯。
等到微绿的光燃尽了…再直到天微亮，他的床榻也似乎从没人躺过那般安静地透着冷。
说是睡一块，又似乎根本没有。
这日却不一样。
很少从亢长睡眠中醒来的顾游莫名惊醒，也不知怎的，暖烘烘的小榻让她手脚冰凉，隐隐觉着有事发生。
还未等她拍上起伏的胸口。
醒醒突然发出有节奏的惊叫：“警告，男配景策黑化值持续上涨，小世界即将崩坏──”
“好感值100…”
“好感值-80…”
“好感值-999…”
顾游的额头也跟着钝痛，发出一声细微的痛苦呻吟。
好感值最终恢复了最初的30，背后沁上冷汗的顾游跌跌撞撞地跑向始作俑者，惊慌的神情猝不及防撞进他骇人的视线。
“王爷…你没事吧？”
他那双无机质的眸子在倾斜的夜光下宛如薄刀子飞落，顾游几乎是下意识凭着求生本能错步往后退了一些。
上一次看到这个狠厉的眼神，烟火至少还把他的侧脸打亮了一些，显得没那么不近人情和嗜血无常。
大约是比之前相处起来更加肆无忌惮了一些，又或许是几次宴席上他温柔眯起眼的次数太多──
顾游都快忘了。
“嘎吱──”
脚后跟撞上凸起的木雕，顾游疼得泛出泪花，却僵着背再也没敢动过。生怕自己一个呼吸就被莫名其妙割了能吃饭能唱歌的舌头。
直到男人的眼神渐渐平静下来，变回了那股子清清淡淡的模样。
他捏了捏发胀的眉心，尖锐的杀意在看清她被折射出的晶亮时收了回来。
已经好久没做梦了。
这回倒是新鲜。
梦到了顾悠悠难得有安静的时刻，反倒让人心猛地一沉。她身边跳着古怪数字的古怪物件极其刺耳地响着。
那声音像是利刃般锋利无比地刺向他的心脏，连带着喉咙都血流如注。
画面一转，好似镜中倒影。
床上的人变成了瘦成一把骨头的自己。
很荒诞的梦。
那股子像是被挟裹在铁盒子里，不能睁眼的窒息感，在他快要彻底绝望时，被现实中的顾悠悠打破。
她的嗓音带着一些刚睡醒的软糯，又好像有一点儿真情实意的紧张。
没良心的小骗子啊…
也会担心吗？
景策鼓胀的太阳穴终于好受了一些，垂着的眼注意到她因慌乱而掀起的小腿上一道淡淡的伤疤。
根本不应该在这种环境下会被注意到的、雪白的腿上的疤。
偏偏让被刀剑无数次刺穿过的景策觉得，应该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