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七章 自己去争

“期望你坐上那个位置之后,能高枕无忧。”

一杯酒下肚,烈火一样往胃肠里烧去。

“三日后,大军开拔,我不会随行。

你想要的,自己去争,这是父亲告诉我的道理。”

深宫之内,没有父子,没有兄弟,只有权力。

水深火热的权力和野心。

周子晋耳边响起幼年周霆琛对他恨铁不成钢的训斥。

——“他们打你,不会还手吗?”

——“只会说是和好,为什么不敢说不?”

周霆琛的目光落在他的那道断眉上:“还有,替我照顾好她。”

“她是我的妻,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

周子晋微不可闻地皱了一下自己的眉头,很快又松开。

一壶烈酒,一弯残月,清冷如水,也利如弯刀。

此一别,后会无期!

与此同时,一则消息悄悄传播。

“江家弑君,挟天子以令诸侯,西戎新皇郑关月,为报当年晋王妃相助之恩,也为报云月公主身死异乡之仇,仗义相助,匡扶国本。

而江氏一族,贪慕权贵,让人在函谷关设伏,企图破坏两人盟约。”

人人内心震惊无比。

他们吃着一样的水米,穿着一样的衣服,说着一样的官话,却要生死相搏。

仅仅为着一个百年家族不甘屈居人下的野心。

为什么?

凭什么?

十万秦军调转方向,直指京城。

后面还有西戎的五万人,浩浩荡荡。

一封又一封的急报送往皇宫。

“报——江州降了!”

“报——青州、雍州的郡守开城门,降了!”

“报——大军已至青山城,郡守不战而降!”

秦潇铁青着脸,一封一封读完,再狠狠摔在地上。

“一个个,都反了天了不成!”

确实是反了天。

那则彰显江家大逆不道的消息,已经传进了京城。

最快今晚,大军逼近。

而江家,只有一个江家军,和天子近卫能调遣。

江家军只听江生的号令。

秦潇头疼欲裂。

就在这个时候,江琬宁抱着一岁多的小皇子进来。

“母亲。”

“干什么?”

江琬宁笑笑,不说话。

秦潇眼珠子微微一转,落在江琬宁怀里的小皇子身上。

……

王家。

林之语焦虑不安地在院子里踱步。

早在前两天,周子晋就态度蛮横地将她留在了王家。

“之语,你可还记得除夕夜,我在山洞里和你说的话吗?

不要什么事情都往你自己一个人的肩上扛,你还有我。

天地之大,不是一个人就能变山河,换颜色。”

周子晋拉过她的手,在掌心轻轻揉搓。

她的手很软,比着他的,小上一圈。

周子晋又道:“就算不为我,也为怀若想想。”

林之语默了默,用力点了点头。

是了,这不是她一个人的家国,也是周子晋的,也是大秦将士的,大秦百姓的。

“我等你回来!”

亲耳听到这句话,周子晋的心忽地一下落地。

软玉入怀,重重在额间印下一吻。

事毕,他翻身上马。

“等我回来,风风光光接你回家。”

马蹄高高扬起,透来的金色夕阳照亮了马背上那张坚定的脸。

一年多的时间,把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磨砺成了一块闪闪发光的宝石。

另一边,赵三妹刚和林危打了一架,气喘吁吁。

林危:“我不管你怎么想,今天你必须留下。”

赵三妹:“凭什么?就因为我是女儿身,就不能和你并肩作战?”

林危:“三妹,这不是儿戏!”

是江家赌上一切的殊死一搏;

是真刀真枪,刀光剑影,不死不休。

砰地一声,三挺金背刀砸在地上,激起一层又一层的灰。

“林危,你听不出,我这是在担心你?”

赵三妹红着一双眼睛。

“赵家刀,就没怕过谁!可是林危,我怕你出事!”

林危听到自己的心剧烈地跳动。

一下,两下。

这是赵三妹头一次,对他说这话。

“我……”

想说点什么,可喉咙酸涩至极。

能说什么?

赵三妹握刀的手紧了紧。

“我把我亲妹妹交给你,你替我护好她。”

林危的喉结上下滚动几番。

“等我回来……娶你!”

一个嫁字,让赵三妹的心往下一沉,掀起滔天的浪。

……

京城的街道上,少有的安静。

只有一家店铺,还在修缮着门前的那一块土地。

“老头,还修呢?今晚晋王就要打进来了,还是早早回家躲着吧!”

门口那人的脸平淡无奇,一双眼睛却像鹰一般的锐利。

“依你看,这场仗,谁能赢?”

说话的那人笑笑:“晋王是正统,什么反他侄儿的江山,他侄儿才多大?

自然是晋王能赢。”

“那也要看老天站在谁那边。”

那人也笑笑,继续低头,一铲,撬动地上的黄泥。

……

夜色终于降临。

黑压压的大军,兵临城下。

奇怪的是,本该做好十全准备的江家军,无一人守着城。

“子晋,你怎么看?”褚念善勒住马头。

“怕是一出空城计!”

马背上的周子晋转过身,眼睛里的光像这夜色一样沉。

“城门开了!”

“里面走出来一个女子!”

旁边两人面上有惊色。

周霆琛看得清楚。

那女子手上,还抱着一个孩子。

再近了,就能看见那孩子安详地睡着,细嫩的脖颈上,横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周霆琛的瞳孔一缩。

马蹄声停下。

江琬宁高声道:“我手上的,是周霆琛的儿子,无母无父,是江家,哺育他长大。

可如今他的叔叔,却要恩将仇报。

他是周霆琛的亲生儿子,城里的,是你的子民。”

江琬宁的声音带着颤。

就好像,有什么在背后,让人毛骨悚然。

同行的褚念善运足目力,果然在城墙上发现露出来的一点寒芒。

“我们不退兵,第二天,就会传出晋王射杀兄长唯一的儿子。

这是一个君王,无法抹去的污点。”

褚念善淡声道。

史书上,将留下一个无法抹去的污点,被后人放大,再放大。

若有人深究之前的事情,总会揣摩出几分不寻常来。

江琬宁往前一步,威胁的意味愈加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