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希声脸色微变,也顾不得什么,站起身来。
“既然李公子安然无恙,那我便先走一步。”
李氏见她收了庚帖,心下一喜。
左右目的已经达到,也没必要和她再多掰扯什么。
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她嘴角微弯。
可目光落在林之语的身上时,眼底倏的起了寒意。
裴希声不过是尽了一个嫂子的本分,以后还是亲家。
可是这余娘子,非得来横插一脚,叫人处处吃亏。
如果没记错的话,上次李从容生病,也是这个丫头的鬼主意!
“哎呦喂,可算是走了,贾文,快拿药来,我受不住了!”
思绪被打断,一扭头,李从容已经把自己扭成了一条麻花。
抓耳挠腮,几下就把脸上的脂粉给擦去,露出可怖的红斑来。
李氏心口一跳,敢情刚刚都是演的呢!
李从容一面往自己身上抹药,一面安慰自己这个惊慌失措的娘。
“这一次,王家再也没有理由退亲了!”‘
李氏担忧道:“如何没有理由?
你这个病,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吗?”
“就算他们发现了,只要我们不发话,这亲,王老头也不敢退!”
……
林之语扶着裴希声上了马车。
车夫是自己人,在密闭的空间里,裴希声略略放松了一点。
“这亲,退不成了!”
林之语以为她说的是今天的事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回去问问偃师就知道了。
一口一句会改,礼节上也挑不出错,可是狐狸,终究会露出尾巴来!”
“就算是真的得了病,这婚事也退不成了!”
裴希声哀叹一声。
什么意思?
“王家有一批货是和别人说好的,可是临了又反悔。
那人和李安有些交情,若是他能从中说和,这事就稳了!”
“被劫了?”林之语气极,“货物没了,生意没了,还可以从头再来,可是兰书的幸福,可就这一次!”
裴希声嗡声道:“我又如何不知?可这货物,是我们王家押上一切来的,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全府都要喝西北风!”
林之语一下子噎住,半天挤出一句话来:“办法总是有的,我哥哥也能帮上忙,回去和大爷商议一番……”
“刚刚那人,就是老爷过来递话的。”裴希声道,“成与不成,就是李安一句话的事情,之语,我们王家,被人拿捏了七寸啊。”
这是王西寺的意思?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
他在林之语眼里,一直都是很看重王兰书,不仅仅是因为这是王家二老的遗愿,也是因为两人之间的兄妹之情。
“停车。”
林之语吸了一口气,可还是觉得自己的胸口堵得慌,“我要下车。”
裴希声一愣:“再过一会就要下雪了,还是快些回去,你一个姑娘家,身子不好……”
“我要下车。”
林之语重复了一遍。
裴希声见她态度坚决,不得已让车夫把马车停稳了。
这姑娘,怕不是因为王兰书的事情怨她们夫妻二人呢。
思来想去,裴希声又道:“我让丫鬟和你一起,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不必。”对于这个舅母,林之语难得冷了语气,“我一个人走走就好。
我是王家的表姑娘,王家和郡守李家又有这么一层关系,难道还有人胆大包天,把我欺负了去?”
裴希声听出了林之语话里的讽刺之意,也自知理亏,拿着庚帖的那只手紧了紧。
“那你一个人,多加注意。”
她还要回去,和王西寺说道说道今天的事情。
看着王家的马车走远了,林之语才重重叹出一口气,这口气在眼前化作一团白雾,不多时,就在眼前慢慢散了。
什么诗书簪缨之族,什么琅琊王氏,不过都是一个笑话。
看着仪表堂堂,可到头来,不也是为了利益,牺牲一个无辜女子?
林之语冷笑一声,周围路过的行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这余掌柜今日是怎么了,为何一脸悲苦之相?
林之语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裴希声说得没错,天已经有些阴下来了,几粒雪花飘到她的脸上。
街边一家客栈的二楼,开着半扇窗户,周子晋坐在窗户后面,一低头,就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一个人在街上晃荡。
他皱了皱眉。
连个丫鬟都不带,也不怕那群杀手再次找上来!
江野推开门,就看到自己的新主子苦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爷,外面风大,屋子里已经烘起了地龙,还是把窗户关上吧。”
说着,他就要伸手去关窗。
“别关。”周子晋止住了他的动作。
江野瞥了一眼他微红的鼻头,带着好奇,往底下一看。
这不是王家的表姑娘,金楼的余掌柜?
王爷好端端的,在这里挨冻也要看的美人,是别人已经定亲的人?
嘿,这可是奇了!
江野啧了一声,回头道:“王爷要是喜欢,直接表露身份不就好了。
在京城里吃香喝辣,不比在这个小城里强?”
周子晋不答,面上的表情则是多了一丝苦涩。
这姑娘如今巴不得把自己推得远远的,即使自己是坐拥天下的帝王,怕是也不肯跟着自己回去!
“江野,你去送把伞给她。”周子晋默了默,挪开目光,坐回在书案前。
一个人也不带,怕是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这个时候若上前,怕是会打扰了她去。
江野应了一声,随手抄起一把油纸伞,低头冲了下去。
这是自己表明忠心之后,王爷第一次让他做事。
一定要好好表现!
江野怀揣着一腔的热诚之心,往林之语的方向走了几步,就被眼前的场景给熄灭得一干二净。
只见剑影口中,那个两面三刀的教书先生,举着一把二十四骨油纸大伞,停在了那如花似玉的余娘子面前。
林之语心里装着事,一个不察,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跤,正要爬起来的时候,头上便投下一片阴影。
“我听大夫人说你一个人下车,便出来寻你。”
褚念善披着墨色大氅,把手中伞往林之语倾斜了些。
见林之语不动,他的眉头微蹙,目光落在林之语的脚踝上。
“可是伤到了?”
他把伞搁在一边,低下身来,轻轻握着林之语的脚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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