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极致功利主义者

放弃了突袭计划后,索瓦罗的策略也变得保守了许多。

他是有仔细研究过整个安格斯领的地形——在最开始潜入安格斯领的那几个月里,他还真不是什么都没做,而是很认真的调查过整个安格斯领的情况:包括整个领地的驻防点分布、领地的地势走向、村镇的分布、可利用的地形等,他全部都做了相应的实地勘察,完全可以说他对安格斯领的了解绝对不在于安妮、米娜、海伦、马塔尔等人之下。

而也正是基于这份清楚的调查认知,所以他才敢带着那么点人就直接突袭安格斯堡,毕竟他很清楚自己的计划能够分走整个安格斯领的兵力,让安格斯堡成为一个毫无防护能力的空堡。

如果不是在最后关头撞上了古安生的话。

现在逍遥的就是索瓦罗了。

不过他也并不遗憾或者后悔。

他很清楚的记得,那天在见到古安生时,他身体里的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血肉组织、每一滴血、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栗,他那时的感受就仿佛是遇到了天敌,除了瑟瑟发抖外,大脑一片空白。一直到后来选择臣服时,他内心的那种颤栗惊恐才终于平息,这让他深刻的怀疑,自己是不是遇到了哪位神明的化身,否则根本无法解释得了为什么他会对这位安格斯领主那么恐惧。

所以,他在真正的投靠了古安生后,自然是想要交出一份完美的答卷。

而他之所以有这个底气,除了是他对安格斯领的了然于胸外,也是因为他知道安格斯领的私兵力量并不弱——毕竟这是一支刚刚结束卫国战争的佣兵部队,哪怕就是一群家猪现在也起码该变成一群野猪了。

而且除此之外,他也不得不承认。

安格斯领的人才的确很多。

除了米娜这样擅长打防御战和室内战的护卫型指挥官外,他还发现贝娜、马尔斯也都是人才。

相比起贝娜更专注于战斗方面的能力,马尔斯的综合能力则更强一些,基本上可以说什么都会——虽说都不能算是精通的水准

,但他的确是什么都会一点。所以索瓦罗把他丢到后勤的位置上就完全不需要他操心了,马尔斯和米娜的配合相当默契,哪怕是那些双手大拇指都被砍掉的人,在马尔斯的号召下也都双眼渐渐迸发出强烈的求生神采,这一点就足以让索瓦罗啧啧称奇。

如果先锋一营再晚两天发起进攻的话,或许昨晚就不会死上百人那么多了。

不过这个世界上的事,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一整天的忙碌下来,并没有发现敌人来犯的迹象。

于是在距离燃烧军团先锋团一营的夜袭后的第三天,安德丽娜就被索瓦罗委派出去执行侦察任务,而营地的整修和加固则还在继续——这个时候,索瓦罗才真正的意识到,米娜那句山猫近卫军最擅长搭建营地到底是什么意思了:短短两天时间,本来已经被烧毁了三分之一的营地不仅全部翻新完毕,而且规模还扩建到了足以容纳两千人。

而且按照米娜的说法,在明天海伦带人抵达之前,整个营地的规模还能够再扩建一次,正式达到可以容纳三千人的程度。如果不在意舒适性的话,整个营地甚至可以容纳五千人——其实这个营地的修建规模会扩大到这么大,主要原因还是在于米娜坚持要求收留那一千多名伤员。

而索瓦罗,在考虑到如果把这些伤员安置到后方或者转移到其他村镇,很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再加上这些伤员在马尔斯的鼓励和带领下,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而是能够发挥出后勤部门的作用后,他最终也点头同意了将这些伤员留了下来。

……

“安德丽娜还没有回来吗?”

“哪有那么快?”米娜对于索瓦罗的询问感到有些无语,“早上才出发,就算真的有什么结果,一来一回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回来了。”

“那就证明没什么大问题。”索瓦罗摇了摇头,然后才开口说道,“安德丽娜最大的特点就是不会盲目行动,她拿不定主意的话就会寻求其

他人的建议。不过这次她带出去的人,可没有一个能够给她任何建议帮助,所以如果先锋团那边真的有什么新的动向,她现在已经回来了。”

“你这话说得好像非常了解我们一样。”

“我的确非常了解你们。”索瓦罗并没有否认,“我对你们的观察时间超过半年,平均每个人都有半个月以上的详细调查,只有马塔尔是例外,因为他是狼人,听觉能力非常灵敏,我没能找到合适的观察位置。……但你、安德丽娜、安德烈、海伦,甚至是安妮、贝娜,我不能说完全了解,但你们的行为逻辑和思考模式,我基本是能够揣摩清楚的。”

米娜看向索瓦罗的眼神显得非常危险。

但索瓦罗浑然未觉:“一名优秀的指挥官,甚至哪怕是面对初次交手的敌人指挥官,也可以通过几次攻防的节奏变化就掌握对方的行为和思维逻辑方式。我不能算是优秀的指挥官,最多只能算是合格的指挥官,所以我只能通过提前的调查和了解,如此才能够揣摩出我的对手会采用哪些行动,我又该如何瞒过我的对手。”

“这就是前天晚上,那支先锋营的敌人所有行动都在你的预估中的原因?”

“是的。”

“我在马丁王国和燃烧军团打过好几次了,就算之前再怎么不了解,那几场伤亡惨重的仗打下来后,也多半知道他们的作战风格了,尤其是先锋团和游击团。”索瓦罗点了点头,“我可以肯定,游击团肯定已经抵达战场了,但我不能确定的是,这支部队现在到底在哪。”

说到这里,一直盯着桌面那张安格斯领地图的索瓦罗的眉头也不由得皱了起来。

地图一般分为军用、商用、民用等不同的级别,根据级别的不同,保密程度自然也有所不同。

正常情况下,民用地图就只是极其粗略的画了几个标识,可以让观看者大致上弄清楚一个领地内的村镇有多少个,具体又在哪个方向;商用地图一般是商会或者商队自己绘制出来,通常就是

从民用版本上进行改良,会标识出村镇之间的沿途安全区和大致距离等,不过在笔墨的色彩选择上是有明确规定,只能使用黑色和蓝色,严禁使用红色、黄色等显眼色彩。

而且,一般能够允许使用商用地图的,通常都是有关系背书的,这也是为什么绝大多数商会的背后都有各地领主的影子原因,毕竟商队很多时候都是能够和间谍这类情报人员挂钩的。

至于军用地图,那则是指挥官一级才会留存的地图,每一张都会有特殊的编码。

像米娜、海伦、马塔尔、安妮、山德都各有一张。

安德烈和安德丽娜,以及图塔、小约翰、摩尔斯等人则没有。

但索瓦罗的这张地图,却并不是军用地图,可上面的标识和注释,却是比米娜自己随身携带着的那张军用地图还要清晰,这几乎堪比一张魔法沙盘地图了。

“所以,这两天你一直在不断的扩建和加固营地,也是因为这个?”米娜有些好奇的问道,“为了防止……让燃烧军团的人认出你的作战风格?”

听到米娜的话,索瓦罗终于有些讶异的抬起头望了一眼对方:“你居然看出来?”

米娜顿时便感到一阵气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索瓦罗摇了摇头:“没什么意思,就是有些惊讶于你的直觉。……出发前,领主大人和我说过,你的直觉非常敏锐,让我多相信一些你的直觉,之前我有问询过你几次关于行动的看法,不过并没有发现你有什么特殊的意见。现在看来,你的直觉似乎更多是表现在一些……基于情报认知的建立上?”

米娜一脸疑惑的望着索瓦罗,有些没弄懂对方说这些话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开自己的玩笑。

“你或许觉得我是在开玩笑,不过我说的是实话。”索瓦罗沉声说道,“这在自由联邦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就像每一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一样,你只是以前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已。……不过我大概明白你如此感性的原因了,因为你

做事的行为逻辑更多是基于自身的直觉和良心,难怪你在防御作战方面那么有天赋。”

“我虽然听不太明白,但我就把这话当作你是在夸赞我吧。”

“我的确是在夸赞你,不用怀疑。”索瓦罗回答道,“很多非常出色和厉害的防御型指挥官,并不是因为他们的经验足够丰富,而是他们的直觉非常敏锐,能够轻易的意识到自己防御体系上的漏洞,所以才能够做到所谓的‘滴水不漏’,这些才是他们所积累出来的经验,而不是因为经验丰富才让他们的防御体系显得滴水不漏,很多人都没有弄清楚这其中的前后顺序。”

“这难道不是经验积累吗?”

“战场上哪有那么多的经验给你积累?一次失败你就很可能死了。”索瓦罗嗤之以鼻,相当不屑的冷笑一声,“很多人都相信可以从小兵一路晋升到将领的那一套说辞,我不否认这的确是有事实依据的,但实际上的例子可没有想象中那么多。其中绝大多数,在经历一次失败后,就再也没有一展身手的机会了。”

“你知道我在马丁王国保卫战期间,发现最多的是什么吗?”

“被埋没的人才?”米娜眨了眨眼。

索瓦罗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米娜,然后才点了点头,道:“是的,被埋没的人才。……本来马丁王国是保不住,但我发现那里有很多真正的人才都没被放到合适的位置,反而是那些只会吹牛的人被放在重要位置后,我想了个办法把那些人都弄死了,然后我才终于有了机会施展,并确保了马丁王国保卫战的胜利。”

米娜听到索瓦罗这惊人的发言,顿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她本来以为,索瓦罗的冷血只是他不善言辞的表现,现在她才真正的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的危险性。

他几乎没有任何道德良善的束缚,所有的行为都是为了一个“终极目标”而行动,而只要能够达到他心目中的最终目标,他根本就不在意沿途的一切“风景”。

这是一个极致功利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