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阳看海云舒脸色不对劲,忙劝她:“云舒,你别急,琮儿他福大命大。咱们一定还有别的法子。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拿我的腰牌,进宫再去找太医啊!”
眼前是来来往往的宫人,端着被琮儿鲜血染红的水。
一盆,一盆,往外倒。
海云舒看来,她们就像是索命的厉鬼,一点点抽走琮儿的精气。
“娘亲……”
琮儿小憩了片刻,睡不踏实,又疼醒了。
“琮儿——”
她扑过去,把他冰凉的小手呼在掌心:“琮儿别乱动,当心碰到伤口。”
元虚道长叮嘱:“让小施主先服些药吧。”
海云舒端来了一碗热乎乎的药汤,散发出一种苦涩的味道。
她耐心又细心,每一次喂食,都会先用自己的手试探一下温度,确保食物的温度适宜,不会刺激到琮儿的喉咙。
每一次喂药,她都会仔细观察琮儿的表情,生怕苦了,烫了。
琮儿乖乖的喝完药。
嘴唇还是干巴巴的:“娘亲,我想喝水。”
“好,娘亲给琮儿端水喝。”
海云舒把琮儿靠在自己怀里,小勺舀起兑了蜜的甜水,慢慢送到他嘴边。
琮儿只喝了一小口,就呛着了。
“咳咳!”身体一颤,伤口就再疼几分。
“慢点,琮儿慢点。”
此时,海云舒的心像是被刀,一寸一寸地剌着。
“娘亲……别离开琮儿好不好……”
“琮儿放心,娘亲就在这儿陪着你,半步也不离开。”
他才几岁,就知道忍着疼,不喊出来,让人看了打心眼儿里难受。
“娘亲……琮儿是不是要死了……”
她摸着他发汗的额头:“别胡说,琮儿好好的,一点小伤,吃了药,睡一觉就会好的。”
“真的吗?”
“娘亲什么时候骗过你?”
“我还可以去学堂……去念书……去陪娘亲买衣裳吗?”
“当然啦,等你好起来了,娘亲送你去学堂,你陪娘亲去买漂亮的衣裳,好不好?”
“江舅舅……”琮儿朝江成璟伸手:“娘亲说的是真的吗?”
人群的那边,江成璟的目光,始终落在海云舒身上。
他从没见她这么颓唐过,整个人像是断了线的木偶,失了最后的底气。
面对琮儿的疑问,江成璟只能点头:“是真的,大夫说了,琮儿乖乖吃药,就会好起来。”
“江舅舅说琮儿能好……那琮儿……一定会好。”
琮儿最信的人,就是江成璟。
尽管知道现在问这些不合时宜,可江成璟还是问了:“琮儿,你还记得是谁伤了你吗?”
琮儿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看见他了,对不对?”
凡事都有万一,若琮儿真有什么好歹,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揪出凶手,千刀万剐,扔到畜生圈里喂猪喂狗。
琮儿小声说:“高高的,琮儿没看清脸……只记得,他是用左手射箭……”
好歹有点儿线索,至少证明确实,这不是意外,而是彻彻底底的谋杀。
正在这时,江成璟凭多年的经验,感觉到行帐外的杀气逼近。
“小心——”
他眼疾手快,猛地抱起琮儿,又把海云舒护在身后。
只听“嗖”的一声,又一道利箭飞来。
擦过江成璟的胳膊,定定扎在琮儿刚才躺的床上。
“站住!”
江成璟顾不上手臂的伤,把琮儿他们交代给属下,亲自提剑追了出去。
“江成璟——”海云舒喊他:“当心!”
他摆手:“知道了。”
说罢便追了出去。
琮儿被这么一折腾,伤口又开始渗血,小脸也更加惨白,这会儿躺在床上,连句话也说不出来。
海云舒恨不得以身相替。
在这危急存亡之时,元虚道长惊呼道:“这……这怎么可能?”
元虚道长是修身多年的得道高人,若非遇上什么不可捉摸的大事,是不会如此错愕。
海云舒的心思已经不在别人身上了,少阳忙问:“道长,怎么了?”
“施主请看贫道这颗凝血丸。”
少阳看不明白:“这不就是普普通通的药丸吗?”
“不,这凝血丸原本是黄色,即便是染了血,也绝不会变色。除非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两人的血如果可以互为药引,这凝血丸才会变成红色。”
“道长,你的意思是……”
海云舒听着这话,不禁又提起点精神,只是她再经不起大起大落,往往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元虚道长:“刚才摄政王中箭,血凑巧滴在了药丸上,又混上了小施主的血……这真是天意啊——”
在场的人无不惊诧。
少阳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都结巴了:“道长,你是说,摄政王和琮哥儿是血亲?不会弄错吧。”
“绝对不会,”元虚道长捋着胡子:“除了这个可能,贫道无法解释为何凝血丸会变色。”
“天啊——”少阳都傻眼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云舒,你说费这么大劲,到头来,他就在你身边窝着呢!”
是他吗?
真的是他吗?
海云舒此时脑子里一片混乱,所有记忆在当下都是凌乱的。绞尽脑汁,她也想不起那晚的一点一滴。
什么一夜情迷,什么风流情债,都成了过眼烟云。
这些都不要紧。
海云舒第一反应是——琮儿有救了!
想到江成璟还在追踪凶手,她忙站起身,吩咐王府侍卫:“快去把摄政王追回来,就说,他的孩子有救了!”
夜色凄凉,却因为又了希望,而不再寒冷。
遮蔽繁星的乌云,也被晚风吹得渐渐散去,夜空中,多了一丝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