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简直让人不可思议。
别人她们不了解也就罢了,就珂哥儿昨天的拉垮的表现,还能被选进益学堂?
这是个什么标准?优汰劣胜?
滑天下之大稽。
小婵揪着帕子,愤愤道:“你们是没看程家人小人得志的样子,就差拿着炮仗在我面前噼里啪啦地放了,还有那老婆子,说咱们琮哥儿……”
“她说什么?”
“说琮哥儿是私生子,父不养,母不教,不配拜到夫子门下,亵渎孔圣。”
莺歌呸道:“欺人太甚!”
海云舒骨节握得发白,脸上旋出狠厉的笑:“就她一个血债累累的毒妇,也配妄议圣贤,谈论孔孟?”
小婵推测:“琮哥儿落榜,肯定是这老婆子搞得鬼,她跟沈家可熟着呢。”
这倒是真的。
当年,海云舒刚怀上孩子的时候,老夫人就念叨着,将来一定要送孙子去沈家学堂读书。
海云舒直说沈家门槛高,若孩子天资不好,人家也未必肯收。
老夫人就拍着胸脯打包票,说程老爷子救过沈家人的命,别说生个笨孩子,就是生个猪崽,沈家也得卖她这个面子。
小婵想起刚才受的侮辱就来气:“要我说,这破学堂不上也罢,连程珂那样的蠢货都收,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莺歌叫她少说两句:“主子自有打算,你别头脑一热就瞎出主意。”
人无害虎意,虎有害人心。
海云舒:“她挡我的道儿,我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挡琮儿的……”
“娘亲……琮儿是不是落榜了?”
她们主仆几人只顾着说话,没注意琮儿正站在了屋门口。
他小小的手扒在门框上,只探了半个头。
“琮哥儿?你什么时候来了?”莺歌连忙将他拉进屋:“说了多少回,别站在门当口,风大,快过来。”
琮儿怯怯地走到海云舒面前,拽着她的袖口,奶声道:“娘亲,是不是琮儿太笨了,不讨夫子喜欢?”
海云舒连忙把他抱进怀里:“谁说的,娘亲的琮儿最棒了。”
“那琮儿为什么不能去学堂呢?”
海云舒安慰他:“没说琮儿不能去啊,只不过,娘亲要先去一趟,见见夫子。娘亲去过了,琮儿再去,好不好?”
“嗯!”琮儿眨着杏仁般的眼睛,猛点头。
事情总得有个说法,才算对得起孩子,不能这么糊里糊涂地就过去了。
海云舒让人备了些薄礼和点心,准备上门拜访下沈夫子,就算求学不成,也要问清缘由,不让孩子吃这哑巴亏。
下午的日头大了些,麻雀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惹得人头晕。
路上,莺歌也抛出了疑问:“主子,就像小婵说的,你何必执着于沈家学堂呢?别家的不好吗,咱们琮哥儿是金子,在哪儿都能发光。”
海云舒放下车帘:“俗话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沈夫子是名门出身,精通百家学术,年轻时是连中三元的奇才,又在太学教过书,是不少皇子和进士的启蒙师父。
“咱们已经自立门户,琮儿若不能科举出仕,只怕还是脱不了商贾之名。如果他能够投到沈夫子门下,得他启蒙指点,日后也好奔个前程。”
莺歌这才明白了主子的用意:“您这为娘的一番苦心,琮哥儿长大就能体会了。”
“我不求他什么体会不体会,报答不报答。他只要平安,只要能靠自己的真本事立足,我就很知足了。”
……
沈家大宅的门庭虽然不及昨日热闹,可也陆续有人进出。
海云舒大部分认得,国公府的小孙子、伯爵府的小儿子……几个有身份背景的都由长辈带着,身后还跟了三五个仆人,派头十足。还有一些看起来家世贫寒一些孩子,自己独来独往。
冤家路窄。
海云舒刚从马车上下来,迎面就撞上程老夫人拉着珂哥儿走过来。
看样子祖孙俩心情不错。
珂儿大老远地就看到海云舒了,可明显生疏不少,躲在一边,像看到空气一样,没再像之前那样行礼问安了。
老夫人也是个眼尖的:“呦,这不是海娘子吗?怎么,自己的孩子入不了学,兴师问罪来了?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她俩现在已经是撕破脸了,没必要再演那些假菩萨的戏码。
在别人家门前,海云舒懒得和她起争执:“好狗不挡道儿。让开。”
“你不用白费力气了,沈夫子出游了,不在家。”
老夫人脸上的褶子笑起来能夹死一直蚊子,她猜到海云舒此番前来,是想为琮儿落榜的事问个究竟。
就挡在道儿上说:“想知道琮儿为什么进不了益学堂?我知道啊,我告诉你。”
“用不着。我自己有腿有嘴,能走进沈家门儿自己去问,不劳你这张嘴在中间捣鼓了。”
“只怕人家根本不想见你。”老夫人假惺惺地叹气:“要说,琮儿摊上你这么个好娘亲,可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要不是你跟江成璟那点破事闹得人尽皆知,沈夫子也不至于第一个就把琮儿刷下来啊。”
原来是“江成璟”三个字惹得祸。
海云舒眼风凌厉:“是你造的谣吧?”
老夫人并没否认:“琮儿自己不是也说了,他的功课是江成璟教的,瞧他的一举一动,跟那奸贼一模一样。沈大人平生最恨奸恶之徒,还能收他的学生做徒儿?简直笑话。”
继续嘲讽:“海云舒,我早就告诉过你,做人留一面,日后好相见,你非把事情做绝,也别怪别人不给你留情面。”
她的笑声干瘪又刺耳,弯曲的鼻翼像个阴险狡诈的老巫婆。
弄清了事实真相,海云舒也算没白来。
只是人争一口气,心里再恼,面上也得风轻云淡,皮子不能塌。
海云舒眼底含笑,恭敬又不失狠毒:“老太太,那我也告诉你,谁折腾我儿子,我折腾她儿子。谁不让我好高,那咱大家就都别想好过。”
老夫人心里一紧:“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