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程宁不回答,卫宴洲继续自言自语。
“想想你这些日子,确实因为看见我很为难,每次看见我,你肯定都想起从前了。”
“我当时真的应该病死在榻上。”
程宁瞪了他一眼:“你再装!”
“好吧。”卫宴洲立刻从善如流地换了表情,楚楚可怜的表情变得深情:“我不会死的,我一想到——”
程宁就知道这人是装的,顿时没好气:“想到什么?”
“我儿子要是喊南熵爹,或者喊傅佑廷这个二傻子爹,我都得气的掀棺材板。”
程宁:“.....无聊。”
她就知道这人嘴里不会说出正常的话来,整天神经兮兮的。
“阿宁,你生气了?”卫宴洲追在她身边。
他好像很怕程宁会生气,每次做点什么都要专注程宁的反应。
程宁往前走:“我没你无聊。”
这也要气,那也要气,她又不是蒸锅,懒得计较那么多。
“哦,”卫宴洲其实就是想把傅佑廷支走,他真的太吵了。
现在没人打扰他和程宁,于是就大着胆子过去,握过程宁的手:“夜里凉,我看你手冷不冷。”
本来是冷的,程宁跑马的时候速度很快,在这入夜的晚风里被吹的浑身冰凉。
原本她还想抱着花花取暖的,但是花花刚刚又飞走了。
卫宴洲给她披了红狐氅之后就暖和起来,她的手甚至渐渐回暖。
被卫宴洲一握,冷的反而是他的。
“看完了?”程宁睨了一眼自己被他裹得很紧的手,冷嗤:“还不放开。”
“风很大,我给你握着。”
程宁服了他的瞎说八道,风大她可以藏进大氅里。
但是懒得说,也懒得挣开。
两个人一步步走向前面热闹的镇子,在距离还有一点的时候,卫宴洲拽住程宁的手说:“等等。”
他们站在旷野尽头,程宁被卫宴洲揽着肩转了个身。
面前是下午程宁跑马的无边草场,一轮巨大的圆月挂在唯一的一颗枯树枝头。
身后是热闹的集市,各色的花灯悬挂在竹竿,明灭的彩色灯火。
程宁:“怎——”
她话没说完,夜空突然窜起一阵巨响,在程宁震惊的那一瞬,炸开一朵五彩的烟火。
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
身后涌来赞叹声:“哇,谁放烟火!”
“我们这儿要看一场烟火可不容易。”
“看那朵蓝的!”
“还有那朵并蒂莲!”
孟歆和傅佑廷已经坐在小摊边,他们占了一个四人位。
此时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孟歆仰起脸,她白净的脸被灯火照亮,又因为绚烂的烟火,露出欣喜。
这个位于平原的小城,距离大岚国都还远,是个落后的小村庄。
这样的热闹,很难在这里看到。
在南疆那样一望无际的战场里,也很难看到。
烟火映入孟歆的眼睛里,照的她的双眸很亮很亮。
傅砚辞的目光不知不觉地从烟火移到孟歆的脸上。
他才发现这个从小一起长得的妹妹,笑起来会露出左边的一颗小虎牙。
脸很小,撑着下巴坐在人间烟火里,却意外的恬静。
傅佑廷幡然惊醒,端起桌面的茶水猛灌了一口。
好多百姓停下手中的活,一味地盯着夜空看,幸福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
卫宴洲也侧过脸去,看程宁。
他知道程宁很喜欢看这些,虽然眨眼间就消逝,但是烟火人间,会让她觉得眼下太平盛世。
虽然有点不忍心,但他还是轻声打断程宁:“喜欢吗?”
“喜欢。”程宁目不斜视,仰的脖子都酸了:“最好五洲内的所有百姓都能看上烟火。”
这样的话就说明五洲平顺,百姓富足。
她从小的愿望就是这个。
所以当初,在晋阳皇城的那烟火案里,程宁会那么受伤,是因为她觉得百姓无辜。
但是还有人不顾百姓的性命,只为了敛财。
“打定主意送你走的时候,我思索了很久,要重新给你什么样的人生。”
程宁定定地看着烟火,卫宴洲就静静地凝视她:“最后还是决定给你财富和权力。”
“你倒是大方。”程宁的语气里似乎还含了一丝叽谑。
但是卫宴洲不大在乎:“反正我要留着这些也没用,但你可以重新有理想和抱负。”
他知道程宁肯定能做出令五洲刮目相看的成绩。
事实证明他在这点上很了解程宁,仅仅半年而已,幽水城就在五洲拥有了不可撼动的地位。
“我要做就要做的最好。”程宁有点自信的说。
本来就做的很好。
所以阆中的事情里,卫宴洲一先就猜到了程宁的想法。
他知道程宁不会放任阆中那块地方不管。
因为程宁就是程宁。
爆炸声不断,他们交谈的时候说话其实声音很大。
说理想和抱负的时候,程宁整个人是在发光的,不少人纷纷侧目看过来。
卫宴洲也看着她,目光灼灼。
似乎感受的到,程宁恼火地伸手过去,捂住卫宴洲的眼睛:“再看挖了。”
长睫在她的手心扫了两下,卫宴洲提起一边唇角,露出一抹淡笑。
该死,程宁想,这个人怎么被盖住眼睛还能笑的这么好看。
她恍然觉醒,自己从前为什么总是爱带卫宴洲出去。
不单是因为傅佑廷需要避讳,卫宴书比较无趣,而是——这个弟弟笑的最好看。
她每次看卫宴洲被她逼着吃一些不喜欢吃的食物,或者去一些他不喜欢去的地方,对方露出那种无奈笑容时,她都会很愉悦。
此时卫宴洲从指缝中看见程宁的表情,他得逞,笑容越发大展。
程宁:“......”
她干脆将卫宴洲的脑袋推出去。
卫宴洲撇开,又转回来。
身后有小声的议论声:“他们长得真好,是夫妻吗?”
“好年轻呢,不过看着像。”
“那小夫人身上的红狐毛真好看啊。”
“这烟火,不会是这位公子放来哄人的吧?”
“看起来是,那小夫人好像有些恼他。”
程宁想说她才不是什么小夫人,但是还没说出口,侧脸被卫宴洲掰了过去。
一个浅吻落在她唇上。
四周的议论于是变成了惊呼。
奔放、恩爱、深情这样的字眼传入程宁的耳朵。
她闻到卫宴洲身上的味道,好像改了熏香,有一股淡淡的栀子味。
卫宴洲亲了一下就退开,不过脸跟程宁贴了一下。
要移开时,程宁突然扣住了他,唇角掀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卫宴洲,你不是不让我儿子管南熵和傅佑廷叫爹么?其实我已经给他找好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