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宁不得不张开唇,而后就尝到了一点酸甜的液体。
像是糖渍过的李子,里面还放了蜂蜜。
很清爽,让程宁本来被吵醒的混沌脑袋霎时间清醒了一些。
卫宴洲感觉她现在有点呆,于是将手里的杯子塞给她:“去外面喝,这里脏。”
他也知道脏,沾了面粉的手握过杯子,上面也有沾了面粉,弄了程宁一手。
她有点嫌弃,每一个在厨艺上毫无建树的人,其实都对食材爱不起来。
但是程宁这样子更逗乐了卫宴洲,他居然就着这个姿势,低头在程宁唇上亲了一下。
然后很快要退开,但是失败了——
一道疾风而来,紧接着,卫宴洲脸上狠狠挨了一拳!
来人怒气冲冲,爆喝:“你他娘的找死!”
程宁难得反应很慢地转头,看见傅佑廷熟悉的一张脸。
还有他身后匆匆而来的孟歆。
第一反应是:幸好还活着。
第二反应是:来的真巧。
卫宴洲被揍的偏过头去,他的唇角很快溢出一滴血液,可见傅佑廷下手之狠。
要不是扶着门框,他甚至差点站不稳。
“程宁你疯了?你还让他亲你?”傅佑廷怒不可遏,一只手捂着腹部,眼睛瞪着程宁:“啊?”
这人看起来瘦了很多,一身病骨,真的受了很重的伤。
从南疆千里迢迢来大岚,应当也是为了确认自己还活着。
都是九死一生。
原本程宁没想过还能再见的。
她眼眶一热,在傅佑廷的瞪视中,缓缓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傅大哥。”
傅佑廷愣了。
身上的戾气瞬间消散,只剩下一些无措:“我、我骂重了?”
他刚刚看见卫宴洲,尤其是过来的路上听说卫宴洲还活着,心底就已经憋了一口气。
看见卫宴洲亲程宁,当然更不能忍,所以他当即就出手了。
但是现在被程宁一抱,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不过程宁很快就松了手,转向孟歆,张开手看着她:“小歆。”
孟歆脸上都是眼泪,泪眼模糊地扑上前,投入程宁的怀里。
她曾经以为,旧时的伙伴都消散了。
在她决心离开燕京,奔赴南疆的时候,以为程宁死了,卫宴洲会孤苦地在那个皇位坐下去。
她是抱着永世不回燕京的想法走的,也没想过还能再见到程宁。
而现在,千帆过境,人还好好地在她面前的时候,没有什么比这更好了。
那些担心,害怕,恐惧,都已经变成了过去。
孟歆在程宁怀里哭的泣不成声,是那种千帆过境后的喜极而泣。
“你哭的我都想哭了。”程宁侧过头,抹了一下眼角,而后在孟歆的肩上轻拍。
像哄小孩儿。
本来也是她的小妹妹,从小跟在她身后,胆子小,是个在医术上的闷头青。
傅佑廷见此,因此气焰全消了,他微微叹了口气,缓步过去,干脆张手将她们都拢进怀里。
一起长大的几个人,凑齐了四个,三个抱成一团。
只剩卫宴洲顶着嘴角的血迹,神情冷肃地看着面前的场景。
傅佑廷朝他冷哼:“你现在不是皇帝了,就算没死也管不了我,还有,你被逐出青梅竹马队伍了。”
这个队伍,大概由程宁,傅佑廷,卫宴洲,孟歆和卫宴书构成。
曾经无忧无虑的少年郎,到如今残破不堪的情分,都是卫宴洲一手造成的。
即便他有苦衷,可是谁又没有苦衷?
想让傅佑廷原谅他,做梦。
孟歆哭的不好意思,在程宁怀里抬起头:“宁姐姐,当初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活着?”
卫宴洲不会告诉她,定然是觉得不想让任何人打扰到程宁。
他一定希望所有人都认为他和程宁死了才好。
但是程宁也没告诉她。
“我那时候在幽水,听说你去了南疆。”程宁替孟歆的抹去泪水,微微瞥了傅佑廷一眼:“很替你高兴,因为你一直不是豁得出去的人。”
孟歆胆子小,庶女出身,在家里也时常挨欺负。
喜欢傅佑廷,但是从来不敢说。
程宁怎么会看不出来。
所以当她得知孟歆去南疆的时候,压根没有想过打扰。
孟歆好不容易选择了自己要的人生,虽然促使她走出去的是不太好的事情。
但是程宁还是希望她能纵情一些。
只是这些种种也只化成了最后的一句:“我希望你以后都为自己而活,我在或者不在都是。”
孟歆又要哭,她不是爱哭的人,但是今天眼泪却很多。
“啊,别哭啦,我又不会哄人,傅佑廷你哄吧。”
傅佑廷一头雾水外:“怎么是我?又不是我弄哭的!”
但随即他的脚就被踩了一下:“你不是竹马吗?”
程宁退出来,抱臂唤来那个笨头笨脑的影卫:“带公子和姑娘去楼上歇息。”
“哦!”影卫手一比:“二位请。”
他们赶路过来,定然是连日奔波,孟歆还哭成这样。
傅佑廷狐疑地看了看程宁,又看卫宴洲。
两人的视线接触上,简直有如一道闪电:“卫宴洲,你手脚给我干净点。”
“你以为你现在打的赢我?”卫宴洲阴恻恻地往他腰间看了一眼。
傅佑廷是个重伤未愈的人,刚刚那一拳打在卫宴洲脸上,他用了力,能看出来神色挺痛苦的。
而他也只会挨这么一拳,就当是赔给傅佑廷的。
“你——!”傅佑廷也清楚自己现在打架吃亏,他隔空点了卫宴洲两下,而后说:“等着!”
然后被孟歆扶走了。
客栈终于打开门开始做生意,此时一直靠在门外的老纪才上前上来。
他看看卫宴洲,又看看程宁。
看起来是憋了一肚子的话想骂人,但是又生生忍住了。
他不让程宁去南疆,她却转身跑去了阆中和大岚,不气才怪。
良久,他冷笑一声,朝他们一人伸出一只手。
程宁哪会不明白,这是要诊脉的意思。
她伸出手去,还知道拯救气氛:“您还能双手号脉呢?”
老纪睨着卫宴洲,等他也将手放过来,才冷嗤着回程宁:“我不光能双手号脉,我还能不用手杀人。”
程宁感到一股杀意,耸肩不说话了。
“你吓唬她干什么?”卫宴洲却很不满:“诊你的脉。”
他嘴角肿起来一点,唇角破了个伤口,可见傅佑廷下手确实挺狠的。
都这样了,还有功夫替她说话呢,程宁丝毫不想承他的情。
但是她知道,这人跟老纪定然认识。
当初她在幽水城主府时就知道,老纪不是个简单人物,会被安排来她身边,还尽心尽力,说明瓜葛还很深。
但她不知道卫宴洲是通过什么,让老纪少了他这么大个人情的。
老纪自己也不说。
握了一会儿脉,程宁被放开,得到了评论:“这月子还真让你坐好了。”
意思就是程宁现在很健康。
他又看向卫宴洲:“你怎么搞得比人家姑娘家还娇弱?”
卫宴洲看了程宁一眼,抿唇:“没有的事。”
想起他之前的轮椅,程宁心里有数。
这么要强的人,坐轮椅定然是因为身体当真无可奈何了。
但是自从阆中之后,她也没见卫宴洲再坐过,咳嗽也少了。
她还以为没事了。
卫宴洲不想老纪当着程宁的面说出更多,他抽回手:“你也去歇着吧,我要包饺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