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宴洲的手猛地一顿。
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原本半蹲的欧阳曦直接跪下来:“臣妾失言了,请陛下恕罪。”
还是与从前一样,关于程宁的事,就半点也不允许别人喟叹,即便是欧阳曦也不行。
卫宴洲低睨了她一眼,而后道:“不落实的猜疑,别挂在嘴上。”
“臣妾错了,只是担心陛下所以忍不住多问了,臣妾从未在外头说过任何,请陛下放心。”
美人儿紧张起来,是会叫人怜惜的。
卫宴洲落了地,任由王喜给他将外衫穿上,不再说话。
欧阳曦心有惴惴,见他没有动作,想必是不怪罪,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此刻是有深切的体会。
为了不惹恼卫宴洲,少说少错。
不过她又吐出了另一个疑问:“皇、废皇后身边的甜杏,陛下近来处置了吗?”
若不是搭上谢念瑶,卫宴洲连甜杏是哪号人物都想不起来。
他凝眸:“处置?”
“臣妾又失言了。”见他神色不大好,欧阳曦又忙说:“臣妾今日大约是昏头了,望陛下见谅。”
但是卫宴洲却停住了脚,没有急着往外走,而是撇过头道:“说清楚,处置什么?”
不过是个宫女,即便是皇后的贴身宫女,也没有特意询问他处置结果的意思。
既然是个宫女,那自当是跟主子同生共死。
欧阳曦单单拿出来说,他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臣妾失言!”欧阳曦噗通跪倒在地,脸上闪过慌乱:“只是、只是熹妃出事前一日,臣妾去过一趟临华宫,彼时暮色降临,甜杏刚好从临华宫中出来。”
皇后的贴身侍女进出临华宫,这件事卫宴洲从未听人提过。
他看向王喜。
王喜也道:“娘娘没看错?甜杏去了临华宫?”
似乎觉得自己的话不合时宜地闯祸了,欧阳曦变得支吾起来。
卫宴洲底喝:“说!”
被他如此冷厉的声音吓住,欧阳曦不敢有隐瞒:“不、不会错,那日臣妾心绪不佳,在后宫转了一圈,但是甜杏也是挑的小道走,撞见臣妾,她慌张地请了安。”
既然开口说了话,那就不可能认错人。
甜杏去临华宫,是要做什么?
第二日程宁紧接着就出了事,跟这件事有关系么?
卫宴洲突然想到一种可怕的可能,但是他没有深想,因为不敢细究。
不该怀疑程宁。
不管如何也不能怀疑程宁。
欧阳曦大气不敢喘,忙在地上磕了个头:“是臣妾多嘴,臣妾方才确实存了试探之意,请陛下治罪!”
这回连求饶都不敢。
离月宫满宫上下都跪成了一片。
虽然不敢看卫宴洲的脸,可是皇帝陛下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很像、很像在暴怒边缘。
王喜此时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劝道:“陛下,不过是个小宫女,又是废皇后的人,说的话不可信。”
但是他不敢让卫宴洲找人过来对峙一番。
因为即便王喜也清楚,此事要查根本不难,一个宫女的踪迹,当真有心问,答案不消一刻钟便有。
可若是甜杏当真去的是临华宫,那怎么办?
有一些东西,细枝末节的,似乎都在此刻被放大。
但是快的令人抓不住就过去了。
王喜不敢看卫宴洲的神色。
过了许久,卫宴洲才一转身,只字未落,抬步离开。
他走后,欧阳曦的身子一下瘫软,幸亏被一旁的茵茵扶住才未跌下去。
茵茵害怕极了:“娘娘.....陛下会不会——”
会不会去查,会不会觉得她家娘娘居心叵测?
“他太敏锐了,”欧阳曦唇色惨白:“我只能冒险说到这。”
接着,她又冷冷一笑,笑的有些悲悯和自嘲的模样:“你猜他能忍得住不去查么?”
“甜杏那日被我们逼问,不是亲口说了,她想投诚熹妃么?熹妃明知那梅露是有问题的,可还是喝下去了,此事若是陛下知道,他们便再无可能。”
茵茵将欧阳曦扶到榻上,小声地说。
即便皇嗣万分惊险地保住了又如何,十月怀胎漫长,枝节横生的机会多的是。
欧阳曦看见铜镜中自己的脸,轻抚了一下自己的侧颊:“这宫中,靠真情是走不下去的。”
“娘娘,陛下对娘娘好着呢,论真心,熹妃藏掖着的心思比宫中所有女人加起来的心眼都多,娘娘何必自责。”
镜中的欧阳曦,年轻漂亮,端庄稳重。
她看着自己,回想入宫后种种,笑了:“帝皇的宠爱,确实尝了才知道滋味。”
自从年宴那日,卫宴洲突然出现解了她与谢念瑶的围,欧阳曦就动了心。
她明知卫宴洲不过是做戏,与自己的亲密,也不过是给程宁看的。
可是那样一个人,即便对你笑的不是真心,可他握着她的手时,驱散的又何止是寒冰?
欧阳曦觉得,要怪就怪当初卫宴洲注意到了自己。
但她不愿做月亮身边星,程宁与卫宴洲本就是一段孽缘。
开始是错误,注定了结局也是错误。
而她不是谢念瑶,更不是谢轻漪,她可以一步一步,慢慢地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只是慢一点而已,但也没什么所谓。
茵茵自当是为自家主子高兴的:“娘娘,您方才试探程家的事,如何?”
皇帝可谓是提程家色变了。
不过看不出来究竟是不是程家出了事就是了。
欧阳曦淡淡道:“我只知父亲密探过,程氏一族都被秘密从大狱带走,但是方才,我也看不出陛下的神色。”
不论怎么说,程家是卫宴洲的逆鳞,她不敢探听的太明显。
可她还是觉得不对劲,程宁醒了,皇嗣没事,那卫宴洲不应该愁容不散才对。
所以她思来想去,也只想到或许是程家出了事。
但是卫宴洲想瞒的东西,查起来不会容易。
父亲尚且得不到消息,她也只能靠猜了。
*
卫宴洲回临华宫前,程宁就已经醒了。
她不被准许下床,就只能靠坐在床沿看春华绣东西。
春华的女红本就是上乘,知道程宁怀孕以后,就可着说要给小主子绣肚兜。
“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你绣了也是白费。”程宁浅笑着看她。
“蓝的粉的都绣上,备齐了总不能出错吧?”
程宁随她去了,不过问起了卫宴洲:“陛下离开临华宫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