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宁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她只是说:“投诚要让我看到物有所值,你能做什么?”
甜杏原本以为程宁会问她手里有什么,但是没有想到她竟然问的是这个。
她当即表明:“只要娘娘差使,甜杏在所不惜!”
若说程宁要做些什么,此时甜杏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她想了想,道:“春华先出去。”
春华以为程宁不管如何也不会相信谢念瑶的人,更何况甜杏本来就害过她。
“娘娘!”她有点着急:“您信她?!”
不是春华要拦着程宁用人,但是用人也得看对方是什么人吧。
而且程宁叫她出去,本就是不信任的表现。
春华又伤心又气愤:“万一她要对您不利呢?”
“不会,她来投诚本宫,若是叫皇后和惠妃知道了,根本就没命活。”
谢念瑶就算失势,但是要捏死甜杏一个侍女,还不是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甜杏这次来,定然也是带着九死一生的决心。
见春华还想说什么,程宁淡淡道:“出去吧。”
一瞬间,春华眼中的光都暗了下去。
她以为程宁是不信这宫里的任何人,也以为自己只要在宫里够久,总有她放下防心的时候。
可是她宁愿相信一个做过坏事的甜杏,也不愿相信她。
说不失望是假的。
可正当脚要踏出去时,又听见程宁说:“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只是有些事你不知道比较好。”
这算是解释。
春华愣了一下,而后反手带上了门。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甜杏斗胆抬眸看程宁。
她原本一直觉得面前这个女人不足为惧,刚进宫的时候,甚至觉得程宁活不到过年。
可是她不仅活到了过年,更是如今最不可能失势的妃子。
“娘娘,”甜杏有自己的疑问:“您不问我带着什么来投诚么?”
“我猜的到,”程宁开口时,已不如跟春华说话时温和,而是带着一丝冷:“惠妃要对我下手了,是么?”
“您——?!”
甜杏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您怎么会知道?”
既然程宁猜到了,那为什么还会放任自己留在这里?
“我将她逼到这个份上的,若是摸不准她的性子,又怎么会在选秀上对她步步紧逼?”
原来是这样!
难怪今天回凤鸾宫后,谢轻漪将所有的东西都砸了,并且声声句句都是在骂程宁。
以为不过是无意之举,可其实是程宁的算计?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她跪着都觉得背脊生寒!
“那你,你要我做什么?”
程宁拿起桌上的水呷了一口,喉咙润了些:“我要谢家死。”
如果谢家不死,就总成为牵扯程宁心绪的一根绳。
上次谢念瑶的手段没有得逞,但是万一得逞,就是程家所有人命。
她没有一日忘记,不可能忘记。
那些债都是要还的。
“惠妃打算怎么害我,拿梅露下手是么?”
甜杏再一次感叹程宁的洞察力:“你为何会知道?”
难不成程宁在凤鸾宫其实已经有内应了?
就连她都是冒着生命危险,藏在谢轻漪的殿里才听见的。
就为了给程宁一个相信自己的筹码。
“我猜的,”程宁解答她的疑问:“临华宫里的吃穿用度,很大一部分会经手王公公,而害人又不能害得浅显,谢轻漪得将自己摘出去,她只会用比较迂回的法子,不巧,我每日都要宫人去收集梅露。”
只有梅露是不经过内监查探,可以直接送入临华宫的。
甜杏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是震惊了,而是错愕和钦佩:“你连这一步都算到了。”
“是,一开始在谢念瑶面前说梅露的时候,我安的就是这个心思,可惜她蠢,想不到,倒是谢轻漪聪明了那么一点。”
甜杏开始战栗起来:“那你、你要什么?”
“你不用管谢轻漪那边,我要你做另外一件事,谢府是你长大的地方,避开谢轻漪和谢念瑶打探一些东西,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吧?”
甜杏咽了口唾沫:“不算。”
她当然有熟识在相府。
但是——“你想知道的事情势必关乎非常,寻常下人怎么会接触得到?相爷若是想瞒,谁也不可能知道上头发生了什么。”
程宁轻轻嗤笑:“不必这么细,只需将谢之云的日常,报给我知道就成了。”
这么简单?
“我不会利用完就丢,但是事成之前,若是你败露了,我不会救你,你思考清楚,做还是不做。”
做,就代表甜杏不止是背叛谢念瑶,而是背叛整个谢氏。
但是不做,她在凤鸾宫还能苟且下去。
程宁话说的明白,让她自己选。
心绪起伏不断,甜杏想了很多很多。
程宁却是没有承诺任何,但是第一次跟她如此进的交谈,甜杏才发现这人比她想象要更加心思深沉。
到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地步。
“你——”缓了缓,甜杏斗胆问出口:“你以后会当皇后吗?”
朝局纷争结束后,当所有的一切归于平静,程宁会爬上那个最高的位置吗?
“不会。”
她听见程宁斩钉截铁,可她不信:“为何?陛下明明对您才是真的宠爱!”
看来甜杏比她想的知道的还要多。
程宁向来不喜欢横冲直撞的新兵,原本的甜杏就如同刚上战场的新兵,可现在她也有几分稳重和算计了。
“因为不管过了多久,我都不会喜欢这座宫殿。”
她还是想出去,想离开这座充满无数算计的皇城。
甜杏不解,女人为官为将,总要付出许多心力,甚至是血泪。
公孙离不也是二次回朝么?
程宁更是被收缴了兵符折断骄傲。
只有爬上皇后那个位置,这一声才能无忧,靠皇帝的庇护走到底不是么?
女人掌权,最容易被忌惮,只有当一只金丝雀,那即便有权,也成了宠溺。
怎么会有人不想去够那九天的月?
“陛下的恩宠,在您眼中一点都不重要吗?”
程宁道:“那是两回事,你不用妄图揣测我。”
对上程宁,试探只能落空的。
甜杏紧紧地捏住自己的袖口,指甲用力成了白色。
她心跳的很快,可那句在喉咙口的话终于吐露出来。
“可是娘娘,您不为腹中的孩子考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