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西斜,给整座皇宫渡上了一层金黄。
程宁跨过门槛出来,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绕回殿里。
反复几次,春华忙迎上去:“娘娘,在找什么东西么?”
“没有,”程宁轻轻扶了一下小腹:“就是不知为何,今日心底总是有些慌乱。”
书看不进去,下棋也神思不宁。
颇有些坐立难安。
卫宴洲离开时明明没有任何异常,但是程宁总反复想起他那会儿的神色。
还有王喜的神色。
都没有异样,似乎只是遇到平常事的样子。
下午时孟歆来了一趟,程宁试探问过,但是孟歆也神色无常。
前朝若是出事,孟歆多少会得到些消息。
她不大会藏事,若真发生什么,不可能那么冷静。
后来程宁想了想,跟她说:“我近来总觉神思不宁,胃口也差,你能给些药丸子给我防身用么?”
孟歆一愣,但是她也没有犹豫:“好,正好我近来研制了一种即食的药丸,都是些草药熬制的,你若是不舒服就紧急服用一颗,再叫人去通知我。”
程宁点点头。
但是随着日头已经快要下山,她的不宁也没有丝毫改善。
春华倒是不以为意:“这天呀热起来了,日头晒了一日,想必娘娘躁得慌,不如备上一些果饮喝一些?”
“去备吧,”程宁允了,而后又道:“再派个人去承乾宫。”
“娘娘,去承乾宫做什么?”
程宁抿着唇:“想必陛下处理一日朝政,更改烦躁不堪,你让人去请,就说临华宫备好了饭菜,让他过来用膳。”
竟然是要请陛下来用膳?
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呢,从前程宁从没有对卫宴洲表露过殷勤。
春华不确定:“可是娘娘,陛下若是不来呢?”
“他会来的。”
程宁得再见卫宴洲一面,不然她今夜恐怕都睡不着觉。
见她不容置喙,春华忙点点头,嘱咐了厨房之后,也没假手于人,而是亲自跑了一趟。
最后一丝天色消失在天边的时候,春华匆匆回来,道:“娘娘,承乾宫回复,说陛下今夜已有安排,不过来用膳。”
她就说陛下未必会过来的,也不知道娘娘为何笃定。
“已有安排?你见着王喜了?”
春华这样的小宫女,即便去前朝,也见不到卫宴洲。
而承乾宫里伺候无数,王喜这样的大总管也未必有空见她。
“倒是没有,”春华摇头:“是承乾宫的小夏子回的。”
“你说了是临华宫去请的?”
春华忙点头:“自然说了,他说陛下不来之后,我还让他再去重复了一遍,说娘娘想见陛下。”
‘啪’感觉有一根弦断掉了,程宁后退两步,靠坐在了椅上。
她隐隐感觉事情有些难搞:“陛下不在宫内。”
“啊?”春华讶然,但是显然不信:“不该啊,小夏子跑了两趟进去禀报呢。”
程宁笃定:“他若是在宫内,不会不来。”
“会不会他要去淑贵妃那,或者惠妃处?”
不会。
程宁在心底笃定。
即便定了要去淑贵妃那,程宁出声请了,他怎么也会过来一趟。
这不是程宁自信,而是她看破了卫宴洲恨意下对她感情,还有......
她抿唇,在脑内思索卫宴洲出宫的可能。
政事,那个侍卫与王喜禀报的政事。
什么事需要一个侍卫来报?
若是官员有事,定然是先呈报到中枢,再由内侍分管下来。
王喜不在,也会先呈到承乾宫别的内侍手中。
何至于一个侍卫亲自来报?
但是程宁想不到会有什么事。
她只觉得心口的慌乱好像更糟了。
甚至想让春华去离月宫看看,会不会真的是她想错了,卫宴洲去了别的宫?
可也是此时,外头有人求见。
竟然是甜杏。
趁着暮色而来,神情紧张戒备。
春华见她进来,没有好气:“你来干什么?是奉的皇后的令,还是惠妃的?”
不过惠妃今日才在选秀的事情上吃瘪,应当没有这个功夫再来挑衅才对。
甜杏一进来就双膝跪地,根本没有几个月前让春华归顺谢念瑶的架子。
她瘦成一道竹竿的模样,脸上和露出手腕处都有青痕伤口,显而易见在凤鸾宫的日子非常不好过。
程宁本不想见她,但是转念一想,又留下了。
她坐在桌边,也没有叫起:“你来找本宫什么事?”
“奴婢,奴婢想请娘娘收留奴婢,凤鸾宫里的日子实在没法过了,两个娘娘动辄打骂,奴婢、奴婢若是再呆下去,不如死了!”
她声声泣意,又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春华气得大喊:“做你的梦!你当初跟着皇后怎么耀武扬威,又是怎么给我家娘娘使绊子的,没忘记吧?”
她都没想通为什么甜杏有这个脸来临华宫,说出这种话的。
“还是说这又是你们娘娘的什么阴谋?上次没有害成傅将军和我家娘娘,这次出新的招式是吧?”
甜杏却挪了方向,冲着春华也磕头:“春华姐姐,是我的错,是我年少不懂事,请你不要与我计较了”
“呸呸呸!你别拜我,晦气!”
春华一边躲着,一边跟程宁说:“娘娘你不要信她。”
他们谢府出来的人全都是豺狼虎豹,有多远就应该躲多远!
只求程宁不会心软才好。
程宁显然没有她这么激动,只是定定地看了甜杏半晌。
而后她问:“你为何不去找淑贵妃,仪贵妃,这宫里头任何一个娘娘看着,不都比我有前途?”
“不!”甜杏猛地摇头,她说:“我有娘娘想要的东西,我不会空口说要归顺娘娘的。”
要让人接纳,从前又做过错事,定然要带着诚意来才行。
她为了这一天已经准备了好久了。
淑贵妃和仪贵妃算什么,她从一开始选准的就是程宁!
“哦,”程宁眼中多了一分了然:“你上次在宫道看见我,就已经在做准备了,是么?”
那次甜杏看见她,就已经一改往日高傲的性子。
那时候只以为是谢念瑶失势,她暂时安分而已。
甜杏这时候哪敢有什么隐瞒:“奴婢不敢隐瞒,确实如娘娘所说。”
“好啊你,你的主意打的够响的!”春华气愤:“娘娘你不要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