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宴洲难得的心虚了一下,躲避开程宁的眼神。
他知道程宁没有那么容易糊弄。
但是自从知道她怀了身孕,卫宴洲总是会不自觉流露出平常不愿意对程宁做的举动出来。
并且就算程宁气人,也不是难以忍受的事。
王喜有一件事说对了,有了子嗣或许会好一些,至少他对程宁好,可以找到一个口子。
“怎么这么问?”卫宴洲几乎是瞬间就收敛了异样,端出一副往常的姿态:“朕今日好说话你就蹬鼻子上脸了?”
“好说话是因为陛下心情好么?”程宁在帕子上擦了手,往前面一排杨树的小道走去。
几盏火把插在小道两边,夜里空旷却也不寂寥。
卫宴洲沉吟半刻,点头:“是。”
“难怪给惠妃升了位份,”程宁叹息着:“所以陛下还看上我身边的春华了?”
无缘无故赏赐春华东西,又对她较为容忍的。
程宁很难不多想。
“什么?!”
卫宴洲还未出声,跟在后边两步远的春华先惊恐叫出来。
看看看上她?
这怎么可能,她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宫女而已!
王喜头埋的低低的,想笑又觉得有点心酸,可心酸中又带了点滑稽。
就看陛下怎么回了。
卫宴洲也难得被程宁噎了一下,大为恼火:“赏赐东西就是看中了?”
“不然呢?”程宁古怪地看他:“你赏赐春华的理由我想不通,临华宫近来也没有能讨陛下欢心的事吧?”
有一件,朕稀罕你肚子里头的崽子。
卫宴洲气得没说出话来。
只有春华一人惊恐的世界达成了,她天都塌了,将程宁的话信以为真。
噗通往地上一跪,春华结结巴巴道:“奴、奴婢不敢悖逆陛下,可是奴婢只想伴在娘娘身边,求、求陛下成全!”
她显然是吓着了,声音都在发抖。
程宁扫了春华一眼,眸底微光煽动。
其实刚才说那话是故意的,看似在打趣卫宴洲,但她想要试探的是春华。
她一直没有完全相信春华,最开始的时候,觉得春华是卫宴洲的人。
可是经过那夜,春华替她掩护去见南熵那晚,表现的又不太像。
春华是个好侍女,可是程宁什么都没有了,她不敢轻易信人。
现在看反应,她也不像是卫宴洲的人。
否则,卫宴洲何必多此一举赏赐春华给她看呢?
叹息了一声,程宁道:“起来吧,陛下逗你的呢。”
春华仰头时眼中都含着泪光,幽怨委屈的。
她真的差点被吓着,本来每日要看见卫宴洲就够心惊肉跳的了。
“朕逗她?”卫宴洲似笑非笑:“爱妃确定不是你在逗朕跟她?”
程宁无言,继续往前走:“我白天睡多了睡不着散步消食,陛下公务繁忙,就不用陪着了吧?”
“谁说朕陪你?”
不让跟他偏要跟,两步上前搂过程宁的腰,还得这么腻歪着跟。
杨树小道尽头是一片湖,不大,月亮倒映在上头,波光粼粼里带着几分冷清。
卫宴洲将程宁的氅衣系紧了,一起望着湖面被风吹起的涟漪。
“我记得五年前我喜欢投石,你们没有一人能赢过我。”
说起从前,程宁眼底总有些睥睨的骄傲。
卫宴洲也想起来,从前日子过得无忧无虑。
程宁的石子总能在湖面飞的最远,连先帝都会夸赞一句阿宁厉害。
是真的厉害,也是真的意气风发。
卫宴洲的指腹在她小腹上刮了刮,远眺着月光:“要玩吗?”
随即又想起程宁的右手有伤,即便她想,现在也不适合了。
程宁似乎也想到了,没答,也立着没动。
但是附近又传来脚步声,一缕幽暗的灯笼光线照过来。
是欧阳曦。
似乎也没有想到会碰见他们,她一愣,手上提的灯笼交给小桃。
“陛下万安。”欧阳曦看向程宁:“听闻熹妃一整日不见人,又宣了太医,没事吧?”
“没事,冲动爱逞强而已。”卫宴洲替程宁答。
他虽然跟欧阳曦说着话,手却一直搭在程宁的腰侧。
欧阳曦当没看见:“没事就好,我听闻陛下打算明日回宫?”
原本就算谢轻漪受伤,狩猎也还可以继续。
但是现在事关程宁,卫宴洲不想留太久,以免节外生枝。
“回宫?”程宁不解:“猎场上受伤是常事,李飘已经伏诛,怎么还着急回朝?”
李飘的事,分明是有人故意安排的,程宁不信卫宴洲一点都没有察觉。
但他按下不表,不断没有查谢家,还赏赐了谢轻漪。
程宁不问,可不代表她没有怀疑过卫宴洲的目的。
这时候还急着回宫做什么?
往年的狩猎,至少都要五日时间。
欧阳曦看了一眼卫宴洲的脸色:“今年惠妃受了伤,陛下恐生意外吧。”
她隐约有些感觉,卫宴洲并不希望她提这个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是突然回宫,本就藏着些奇怪。
于是她又岔开了话题:“昨日陛下得了些好肉,我做了些肉干,陛下和熹妃要不要赏脸去我那儿尝尝?”
程宁现在听肉字都听不得。
“不了,她今日没少用饭菜,消消食就该睡,改日回宫你们姐妹再聚吧。”
卫宴洲直接替程宁挡了。
“这样啊,”欧阳曦嘴角的笑意一僵:“那臣妾便先告退了,这更深露重,陛下和熹妃也早些回去休息。”
等小灯笼的光不见了,程宁又去看卫宴洲。
对方当没看见,揽着她往回走。
“你是不是不希望我与淑贵妃来往?”程宁自顾自猜测:“怕我与刑部牵扯上关系?”
不然卫宴洲为何会替她回绝的如此果断。
“......”
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圆。
瞒了一件事,就要用无数件事去瞒。
卫宴洲并不惧程宁与欧阳家扯上关系,但是他看出程宁听见肉的那一刻蹙了眉。
“是,你最好老实点,与淑贵妃走太近,还容易牵连她。”
程宁觉得有点古怪,但又不知道古怪在哪里。
而走回营帐的欧阳曦,立在营帐外半晌没有进去。
“娘娘?怎么了这是?”小桃好奇地催促。
欧阳曦眼前闪过方才卫宴洲搂着程宁的模样,那样子小心翼翼,似乎连程宁摔一下都不行。
百般呵护。
她脑中闪过这四个字。
还有突然回宫的事,程宁刚才竟然不知道,卫宴洲为何没跟她说。
是刻意‘忘了’,还是觉得没必要告诉程宁?
她沉了沉思绪,道:“小桃,你去找太医院的人,要几本医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