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温柔刀是卫宴书

就好似他曾无数次这么哄过。

孟歆和王喜都别开头,假装自己没听见。

大帅这么个词,现如今除了卫宴洲,没人再敢唤出口。

因着程宁挣扎,一碗药洒了许多在她衣服上,可到底是喝下去了。

卫宴洲亲力亲为,替她换了中衣,又在她掐出青痕的手臂上上了药。

见人睡得安稳后,才挥退了孟歆等人。

他清洗一番,上了床,将程宁揽进怀中,捂的出了汗,烧退了才罢休。

半夜程宁被渴醒,醒来时闻到熟悉的气味。

卫宴洲身上总带着一些木香,犹如雪松,清冽而强大。

他没醒,一双手还死死箍在程宁腰侧。

睫毛如鸦羽,长得比女子的还要好看,但是不知梦见什么,眉头淡淡地锁着。

披散得长发让他褪去一些平日的戾气,显得柔和许多,不再那么远不可攀。

程宁清楚卫宴洲身上带着强大的魅力。

不然谢念瑶也不会如此死心塌地地痴缠着。可是这么个人,心也最狠。

她甚至分不清卫宴洲对她的情感,是羞辱还是有情。

从没有想过,自己身边这个小狼狗一般少年,有一日会变的这样疯狂。

他不顾反对劝阻,将自己囚成一只笼中雀,也将程家赶尽杀绝。

明明是少时一起长大的情谊,可是将她压在身下时,眼中全是程宁看不懂的占有欲。

就仿佛,他从前与她相处时,是压抑了这样的情感,伪装的不在意似的。

程宁的手指刮过卫宴洲的唇,这唇极薄,是薄情相。

卫宴洲眼睫颤动,醒了过来。

但是似乎也没醒透,有些怔愣地看着程宁。

帷幔深深,隔出了这一方天地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呼吸可闻。

不用伸手,面前的人就在自己怀中,可以忽略那些爱恨。

两个如在梦中的人。

程宁动了动,探出一只手在枕下摸,摸出一只彩陶的小狼,塞在卫宴洲手中。

那小狼竟然穿着彩衣,釉上的整齐,活灵活现。

只是有一边的耳朵缺了,似乎是摔断的。

卫宴洲捏在手中磨搓:“是什么?”

“收复北狄割让城池那日,在城中看到捏泥人的,是你说的,每赢一场,要给你带礼物。”

程宁在小狼的断耳上轻抚:“就是下狱那天太乱,被挤到地上,摔断了耳朵。”

她袖袋里揣着小狼,从北狄回燕京,半路就被卫宴洲的人押去大狱。

这只小狼跟着辗转,过了这么多个月才送出去。

烛火被灭到只剩一盏,透过层层帷幔更为昏暗。

卫宴洲眼底的复杂看不明,他握着小狼,问:“恨我吗?”

“恨的。”程宁毫不避讳地点头:“不要给我机会出去,我一定要查程家谋反的真相到底。”

是他折断了她的翅,也是他让她沦落到了这深宫。

程宁最讨厌宫闱。

最讨厌妇人之间的争宠。

太久了,他们之间没有这样平静地说过话。

没有尖锐争吵,只有平静。

平静地道尽恨意。

卫宴洲目光炯炯:“你从不觉得自己的信任给错了人吗?”

“你说话这种吞吐,不也怕我知道真相吗?若是与你自己全然没有干系,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我。”

岂料卫宴洲轻笑:“试探那招对我没用,你该知道的。”

很好,以为能套出来什么,岂料这人不论什么时候都防备着她。

程宁轻嘲:“你果真不如卫宴书好哄。”

提到卫宴书,卫宴洲的眼神幽深起来:“卫宴书知道你被朕疼爱狠了会娇气地哭吗?”

“你才哭,卫宴洲你这张嘴——!”程宁一拳呼在他脸上,分不清是气的还是羞的:“我渴了!”

她再大大咧咧,在男女之事上,也还有廉耻在。

有力气打人,看来确实是恢复了一些。

卫宴洲拦住她的手,不等他出声,守夜的春华已经倒了水进来。

程宁接过要喝,卫宴洲却偏偏不让她碰,自己含了一口,抓过她的颈,唇覆了上去——

“唔,咳咳,嗯——”

程宁拼命挣扎着,为这样的行为羞恼,又推不开他,被迫吞咽,恨不得咬下去。

等到终于咽下,她那点恢复的力气已经用尽了,气喘吁吁地伏在卫宴洲身上。

卫宴洲却不知道什么毛病,反笑起来:“只有没力气了才最乖。”

他替程宁擦净唇角的水渍。

程宁也确实懒得再跟他对着干,累着的还是自己。

“我听闻你已经在大改税制,商税剧增,朝中有关联的世家不会轻易答应,你打算怎么做?”

纵观古今,每一个涉及臣民的改革,都势必要劳民伤财。

即便卫宴洲再强硬,以一敌百时,也未必有胜算。

程宁有心关心百姓,自然会留心多一些。

“皇后会替朕说服谢家,有谢家牵头,其余的问题不大。”

程宁蹙眉:“这无疑是跟谢家对着干,皇后竟然答应你?”

可是随即想想,以谢念瑶那个脑子,还有她对卫宴洲的痴爱,还真不一定。

恐怕卫宴洲随便给点甜头,她就晕头转向了。

果然,卫宴洲说:“皇后对朕用情至深,为了朕甘愿与家族为敌,你嫉妒了?”

“臣妾倒也想为陛下效忠犬马,可陛下这不是用不上么?”程宁轻嘲。

谢念瑶年纪小,只知情爱,可见对卫宴洲是真心的。

这样也好。

卫宴洲执了她一只手,捏在指尖把玩:“你不用激朕,这辈子,你再无上战场的可能。”

“民间呢?”程宁不愿去想往后:“即便谢家牵头,可做生意的毕竟是百姓,他们若不从呢?”

民间的银子,每人一两,落入到谢家那类世家手里,便是大数目。

可每一两,都是商户的血汗钱,要他们接受,比要世家放弃这些钱的难度差不了多少。

“不从?”

卫宴洲咀嚼着这两个字,显得漫不经心:“杀几个出头的,杀到没人敢再出头为止。”

似乎杀人对他来说是件稀疏平常的事,不值一提。

“你疯了?”

“说到底是百年吏治的沉疴,与商人有何干系,你尽可以用些柔软的手段,分田地,授功勋,何至于要杀人??”

卫宴洲低笑:“因为那样太慢了。”

他要尽快完成税制改革,在新的一年推行新的政治,而不是等那些百姓慢悠悠接受。

而且,若是那样,所有人都会觉得朝廷有顾忌,那即便改革成功,也少不了拿功勋来钻空子的人。

他揉开程宁紧抿的唇,道:“你怎么还不明白,温柔刀是卫宴书的手段,不是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