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8:无常

夜晚慕容秋荻做梦了,梦到两只雪白的狐狸纠缠在一起打打闹闹。

充满魅惑与灵性的眼睛忽然朝她看过来,那眼里幽幽的碧光,让慕容秋荻忽然惊醒。

她回忆和检查了衣柜,确定没有狐皮袄子后才松了口气,身上的貂衣她也有冲动想扔掉,但是想到江玉燕也曾穿过,又放下心。

慕容秋荻又换上鲜艳的绸子衣服出门了,薛可人知道,她去找谢晓峰了。

“要不要打个赌?”

顾长生和江玉燕出来,看见慕容秋荻消失在街外,忽然道。

“赌什么?”

“赌慕容秋荻会不会和谢晓峰睡。”顾长生道。

“她不是一直想杀谢晓峰么?”江玉燕道。

顾长生笑着,洁白修长的手指轻抚着衣服上的褶痕,将它们压平。

青楼。

华灯初上时,女人们就换上了发亮的花格子衣服,脸上也抹了浓浓的脂粉。

阿吉总是在忙碌,替客人倒茶,去街上帮客人买东西,收拾女人们在后面留下的乱摊子。

偶有闲暇时,他只会躲在角落里,除了一开始感觉到难以忍受那个女人外,随着一天天过去,这平凡而劳碌的日子,竟因那个女人而多了一丝别样的感觉——他很难说清那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他竟然偶尔会想,下次那个女人又会找什么理由,什么法子来踢他一脚,或是嫌他偷懒。

——这本就是青楼打杂日常都经历的。

可是那个女人又会在大清晨穿着薄薄的衣衫,来怜惜这个她看不起的男人,用她的小手帮忙叠一下衣服,显得关切而同情。

一个人怎么会如此矛盾?

——人本身就是复杂而矛盾的。

——她究竟遇到过一个什么样的人,才把她变成这个模样?

每当看到她讥讽刻薄的嘴脸时,阿吉知道,她又把自己当成了那个男人,发泄着她心中的怨气。

这个女人把他当作了另一个人,所以难为他,将他当作阿吉时,又会过意不去。

一个可怜的女人。

“你就和只狗一样!”

“说话!你说话!啊……”

女人踢了他一脚,却因为站立不稳跌坐在地,鲜艳的衣服沾染了灰尘。

阿吉平静地看着她,看她眼里蕴的雾气,女人忽然流下了泪。

忽然腿被人捞起来,女人坐在地上抬眼,阿吉用手轻轻揉着她扭到的足踝,缓解她的疼痛。

前一刻还在打骂他的女人,这一刻却如此娇柔,脆弱。

当阿吉胳膊上被她踢出来的淤青,被她的唇贴上时,感受着那柔软的,冰凉的唇,与浅浅的痛,阿吉心里忽然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一直尽力控制自己的阿吉没有再控制了。

夜色深沉,裂帛声在柴房里响起。

冰凉的地面,火热的空气。

不时有轻声低喃透过窗子,然后又被屋外寒风吹散。

忽然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女人整理着头发走了出来,留下坐在地上的阿吉。

夜空又在飘雪。

细细的雪花打着旋落在地上,北国冬天冷得吓人。

薛可人看见了慕容秋荻脖颈上浅浅的痕迹,眼睛瞪得溜圆。

她自然知道那是怎么来的。

她也不相信慕容秋荻会和除了谢晓峰之外的人随意做什么。

慕容秋荻站在雪中,脸色如雪般清冷。

“你在修理他?”薛可人问。

“嗯?”

“还是他修理伱?”薛可人道。

慕容秋荻笑了。

“不是要羞辱他吗?你跑去和他睡了。”薛可人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薛可人忽然有些叹息,也对的,即使做了龟公,谢晓峰依旧是谢晓峰。

“不。”

慕容秋荻道,“只睡了一半。”

“哦?”

薛可人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一半是什么意思。

慕容秋荻的笑有些奇异,她望着青楼的方向。

薛可人忽然间明白了。

“我让他得到了,又没有完全得到。”慕容秋荻道。

薛可人忽然颤了一下。

“他现在一定在想我。”慕容秋荻道。

薛可人道:“我信。”

慕容秋荻道:“下次我再去,他就不会那么抗拒了,你信不信?”

“你疯了。”薛可人道。

“谢晓峰是一定要败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

女人依旧在刁难阿吉,阿吉依旧一言不发,沉默着。

只是偶尔清晨,那个女人又会出现在他的杂物间,小手轻抚上他的脸,温柔地道歉。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其他人看到的,依旧是女人整日在刁难他,而当那双手抚上来的时候,他心里总会燃起一团火焰。

她的眼睛很大,总是充满怜惜,可这怜惜总是出现在他们独处的时候。

她会在别人面前踢他一脚,而清晨时又用唇贴着那被她踢过的地方。

人前高高在上颐指气使,人后又温柔听话的如同一只小猫。

阿吉忽然发现自己会产生期待了,期待晚上她又会怎样刁难自己,而清晨无人时,又会不会来到他身边。

偶尔她会给予他很多,像是为平时的刁难道歉,有时又会在途中忽然给他两个耳光,就那样直接离开了。

温柔与讥讽刻薄,这个女人和他一样,是个疯子。

一个龟公,一个婊子,都有着不为人知的往事。

阿吉在女人欺负他时更沉默了,就算被一脚踢倒在地。

“你看我的脚干什么?想舔吗?”女人讥讽刻薄的模样,丝毫没有清晨时的温柔。

其他的女人们哄然大笑。

阿吉望着她白生生的脚,那只脚在明天清晨也许就会勾着他的腿。

没有人会相信,这个女人会悄悄跑去找这个没用的阿吉。

每当看到她潮红的脸时,阿吉都会想,等到夜晚,是不是她身体里那个讥讽刻薄的人又会出来?

不知道为何,就在这种可笑的关系中,她的热情总是很强烈,他也一样。

有一次在半途,女人忽然给了他两耳光就要离开,她又停住了,说舔她的脚,她就留下,阿吉沉默着没有动,她就离开了。

在这寒冷的北方小城外,江湖上有一个名为‘天尊’的组织正在悄悄露头。

在这小城里,天尊正化作婊子与神剑山庄的谢晓峰互相折磨。

燕十三也遇到了铁开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