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残谱

老车夫苍老疲倦的眼睛里忽然放出了光。

一种真正的高手才具有的神光。

“二十年前,华山绝岭,没有人知道那一战,你怎么会知道?”老车夫死死盯着对方,“你究竟是谁?”

“我知道的不止这些。”

顾长生望了夏侯星一眼。

夏侯星浑身一冷,老车夫眼中迸射出寒光,“你也知道我为什么失踪,失踪后为什么屈身为奴,做一个车夫?”

“我不想知道。”

顾长生冷漠道,又一个喜欢小嫂子的人……

叔嫂的奸情,兄弟的争斗,夏侯星是他这个小叔子和大嫂偷情所生?

叔叔帮名义上的侄子实际上的儿子追踪频繁溜走的婊子媳妇……

世家——顾长生忽然发现,其实那倒霉徒弟其实还挺好。

那些世家家族的光鲜,辉煌的名声和光彩下,不知道还暗藏着多少丑陋龌龊没让人看到。

屈指一弹,千蛇怪剑的剑尖穿透了马车上夏侯世家的标志,在那里留下一个洞。

“我只对那套剑法感兴趣。”顾长生冷冷道。

“是伱拿过来,还是我自己取?”

薛可人望着夏侯飞山苍老的面容,再看看夏侯星英俊的脸庞,越看越惊奇。

“江湖上的道理,本就是在刀头剑锋上才讲清楚的,否则大家何必苦练武功?”夏侯飞山冷笑道。

暮色渐临,风渐冷。

夏侯飞山无疑也是一个天资聪颖的高手,若不是兄嫂间那些丑陋的事,必是一代名扬江湖的剑客。

二十年前败于燕十三的父亲之手,二十年后自行推导出来夺命十三剑的第十四剑。

甚至能以此剑破去谢晓峰的剑法。

在见到夏侯飞山之前,顾长生几乎已忘了这么个人,论起对夺命十三剑的了解,铁开诚都不如他——

红旗镖局铁开诚得了燕十三真传,却没有那份天赋,而谢晓峰只看他施展一次,就推演出了第十四剑。

这是一个讲天赋的时代,诸多高手争锋,这是江湖人的悲哀,数十年苦练,在天才面前不值一提,谢晓峰十来岁就能击败华山门下第一剑客。

如此土壤,才催生出了第十五剑代表着死亡的绝学。

夺命十三剑已提前到手,只不过是残缺版的。

顾长生闭目沉思着,试图补全这一夺命剑法。

夺命十三剑不同于其他剑法,它是一个整体,一式一式推演而来,直至巅峰,有点大道至简的味道。

若没有前面许多式,单单学第十四剑、十五剑,则威力会差了很多——多年后的谢晓峰证实了这点。

燕十三为了第十五剑这么恐怖的剑法不留于世间,不惜自杀,谢晓峰也答应他绝不会留下这一剑,结果二十年后——诶,神剑山庄剑庐的四个剑奴全都会第十五剑了。

tui!

燕十三死得冤。

“你不帮帮忙?”顾长生瞅一眼江玉燕。

江玉燕立刻缠了过来。

“算了,还是不要帮了。”

顾长生拿开她搭在身上的手,纯属添乱的。

“白天那老车夫好像怕你知道别的秘密。”

江玉燕忍不住八卦之心,好奇地打听其中曲折,顾长生拗不过她。

简单一说,江玉燕已猜到其中真相,吃惊地盯着顾长生。

“乱吧?”

“真乱。”江玉燕对这世家的蝇营狗苟,向来敬谢不敏,“没一个好人。”

“确实。”

“你也不是。”

“我从来都不是。”

“但我是。”

“嗯?”

“你叫过我好人。”江玉燕道。

顾长生忽然生气了。

江玉燕哈哈大笑,抬手拿了两根筷子,分给顾长生一根。

那根筷子忽然间带了丝杀气,原本木质的筷子竟似有种奇异的力量,以筷作剑,轻飘飘的向前刺出。

十三招剑法以夺命为名,其毒辣锋利,世上少有人能招架抵挡。

江玉燕没有立刻去挡,而是看着顾长生出手的招式,这一剑似有很多变化,又完全没有变化,仿佛飘忽,其实沉重,仿佛轻灵,其实毒辣。

一瞬间已刺出了五式,每一剑刺出的方式和变化都有些诡异。

江玉燕可以破去,但她还想看这个变化。

一剑挥出,不着边际,不成章法,可这缓慢而笨拙的一剑,又似包含了前面所有的剑式。

满天的剑花,满天的剑雨,忽然又化作匹练般的飞鸿。

筷子已完全化作了利剑。

剑气和杀气都很重,宛如乌云密布。

江玉燕眯起眼睛。

还没有施展完时,她已看出后续的变化。

而顾长生在递出下一剑时,她同时也动了。

两根筷子仿佛两把利剑,无声交击在一起。

一道无形波纹从交击处扩散开来,她满头秀发无风而动,向后飘起。

森寒的剑气撩动桌上灯烛,烛光忽然灭了,房间陷入黑暗。

漆黑的房间中。

‘啪’的一声,筷子变成了碎屑。

“这就是夺命剑法?”

“第十四式还没完成。”顾长生道。

要是让慕容秋荻先得到第十四剑,由此击败谢晓峰,顾长生觉得那一定有趣极了——即使谢晓峰后面悟出第十四剑的破法,慕容秋荻也不会再拿剑了,即使是死,也不会给谢晓峰这个机会。

寂静许久。

忽然一声轻哼,有人被扔到了床上,一声吱扭轻响,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夜深。

夏侯星离开了,而夏侯飞山留下了。

火焰神鹰追踪人的本事,江湖上少有人能比。

慕容秋荻目光幽幽地望着窗外夜色,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薛可人在喝酒,虽然顾长生弹指间的出手与她预想中不同,结果却是好的。

薛可人对白天撕掉大片衣衫并没有感到难过,相反,摆脱了夏侯星她只会开心,撕衣服只是一时的,她甚至可以不着寸缕的坐在马车里招摇过市——只要能甩脱那个人。

“谢晓峰怎么和你说的?”慕容秋荻在隔了这几天后,旧事重提。

她想知道,当初谢晓峰对薛可人说起她时,是怎样的一个态度。

十六年前,谢晓峰又是为什么不告而别。

薛可人道:“他说,他是诚心去贺喜的。”

慕容秋荻道:“哦?”

薛可人道:“但是他却带着你私奔了。”

慕容秋荻道:“然后呢?”

薛可人道:“在带走你半个月后,他又甩脱了你。”

“然后他就睡在我床上。”薛可人道。

慕容秋荻眸色幽深。

“你也像个婊子。”薛可人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