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御书房离开之后,李君言并未回到太医院。
那边有千牛卫镇着,顾引桥大概也应当到了,暂时不必担心。
与之相比,他有一个更要去的地方。
将想要护送的程擒虎糊弄走之后,李君言直奔四皇子宫中。
门人早已识得李君言面容,因而也并未阻拦,便将其引了进去。
此时已是夜深,李道吾却并未睡眠,只是在亭台中饮酒。
“殿下知道我要来?”
李君言挑了挑眉头,笑道。
“舅舅与本殿下说了程博宇进城的消息,本殿下就知道父皇叫你过去之后,你一定会来。”
“为何?”
李君言也不与他客气,径直在他身边坐下。
见状,李道吾也不发怒,只是笑了笑,挥手让周围的人都尽数离开。
随后扭头看向李君言。
“有些东西,你的大理寺查不出来,只有本殿下这样的皇室子弟能清楚。”
“比如,陈亮的下落。”
“你早知道?”
听闻这话,李君言不由一愣。
“他曾是本殿下的心腹大敌,本殿下如何会不知道?”
李道吾笑了。
将一杯酒放在李君言面前。
轻声说道:“兵马司并不只在武言归手中,或者说,这朝堂之上,不曾被本殿下与皇兄安插眼线的,屈指
可数。”
“包括大理寺?”
“你觉得呢?”
“也是,你们倒是有这个闲心。”
李君言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随后说道:“程博宇是被人叫回来的,所谓的寻访仙岛,只是个幌子。”
“他在皇叔那里。你不是很清楚?”
听闻这话,李道吾起身,在池塘边上走了一圈。
湖面倒映光亮,将这位四皇子殿下的脸映照得好似尸首般惨白。
“是。”
李君言颔首,并未反驳。
他一早就该知道。
当初李都黎给公孙皇后献药,便是从程博宇的手中得来。
后者离开皇城多年,谁都不知道下落如何,为何李都黎就能知道他在哪里?
如今自己要借着教坊司的事情,对朝中太子一党动手,这时程博宇跳出来吸引视线,虽然被李玄武挡住,但背后之人已经可以猜个八.九不离十。
想必离开这么多年,一直在黎王身边才对。
“那个陈亮,也在黎王身侧。”
李道吾微微眯起双眼,冷声道:“当初黎王退走皇城,我在兵马司的眼线查过,陈亮不在一同离开的人中,如今还留在皇城,待着的地方只能有一个。”
话音并未说完,便扭头看向李君言。
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道:“东宫。”
只
有东宫,能容纳陈亮。
也唯有太子殿下,能在这个时候,接纳这个曾是少师的黎王同党。
这个人隐匿许久都没有动静,想必一直在背后出谋划策,李君言甚至怀疑,当初在城东袭击自己的傀儡,便是来自这人的手笔。
但如今还没有一个确凿的证据。
“今夜前来,除了要说这些,还有一件事希望殿下帮忙。”
“说说看。”
李道吾并不意外。
好似一开始他就已经确定李君言会说这个。
弯下身子,抓起一捧鱼食,撒入池塘之中。
李君言看着那道背影,沉声道。
“三日之后,是公孙皇后寿辰,我会对太子与黎王动手,这是殿下上位的绝好机会。”
“你疯了?”
李道吾确实想到了李君言会来找自己帮忙,却不曾料到,后者竟是说出这般丧心病狂的话来!
现如今场面仍在焦灼中,李君言便要对二人动手?
一个不慎,两人都是万劫不复。
“臣很清楚,这件事等不了。”
李君言深吸一口气,他确实没办法。
方林虽然离开,但在走前,给蔡天明留下两份密卷,让其交给李君言。
在赶往御书房之前,李君言看了密卷内容,这才做了决定。
那密卷的内容很简单,不过三
件事。
其一,南郡节度使安陆还,率领三千兵马,正在赶往皇城的路上。
其二,皇城周边,近来多了不少诡异的身影。
大理寺与兵马司都派人查过,却不曾找到下落。
那些人也怪异,只是隐匿流窜,却不曾做出什么事情来。
只能确定,大概在百人。
来势汹汹,今日天亮前,已经出现在皇城之外。
这两件事让李君言不得不明白一件事情。
有人忍不住要动手了。
至于是谁,他不在意,但唯有一件事是确定的,不可让人抢了先手。
与其到时候措不及防,不如自己先行一步。
听他这般说,李道吾的手不由得顿了一顿。
而后扭过头来,盯着李君言。
分明年少,但眉眼中尽是不该属于他的冷厉。
“有几分把握?”
“六成。”
“只有这点?”
“情况复杂,这把握不算少。况且,如今能不能动手,不是臣与殿下说的算。”
李君言将这两件事告知。
而后说道。
“如今不知是谁要动手,若是黎王与太子要动手,你我不早做准备,来日臣死,殿下觉得能独善其身?”
“……”
话音落下,李道吾陷入一阵默然之中。
神色纠结,好似不知道该如何做。
李君言也不催他,只是静静站在一旁等候。
许久之后,才听到李道吾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这个不需要殿下担心。”
李君言沉声道。
“到时候,臣自然有办法处理,只需要殿下召集手中亲兵,会合在宫门,护住陛下与后宫安危,便是大功一件。”
“其余的,臣与程大人会处理干净。”
“便由你去。”
李道吾终究无奈,只得如此说道。
闻言,李君言也不磨蹭,扭头离开。
等他走后,李道吾这才看着池塘之中一记倒影。
今夜残月。
那月色,看着,似是一尊四爪龙像。
等了这么多年,争夺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靠着一个外力吗?
李道吾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出后院,望着身边太监道。
“去,把刘默找来。”
在此之前,御书房。
李玄武站在门外,夜风有些阴冷。
算起来,李君言刚刚离开不久。
“陛下这般站着,只怕容易受了风寒。”
“朕倒想如此,也能清闲些。”
身后突然传出的话,并未让李玄武惊讶,只是扭头,对着那人无奈笑道:“只可惜不得。”
“陛下说笑了。”
只见那人,赫然便是右丞相,杜不明。
李君言赌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