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大人物突然出现在教坊司?
小厮整个人都陷入凌乱之中。
便是外头的侍卫,此时听着里头争吵,也不由得纷纷凑过脑袋来。
这里的人大多不晓得朝堂情况,对于李君言这个名字,也不过有时耳闻,从未亲眼见过。
却没曾想,我不往山山自来。
这个大爷居然自己来了。
但小厮仍是有些犹豫。
“大人……实在不是……”
“本官并非来听废话的,告诉本官位置,其余的话,没必要说。”
李君言抬起头,阴冷目光直勾勾落在他身上。
看得那小厮一身寒颤。
但小厮也很明白,李君言如今权势滔天,难以相争不假,可那谢柒蕴是什么人物?
死囚谢安的女儿。
身上牵扯多不胜数,尤其有那位大人……如今是两头都得罪不起。
“怎么?不肯?”
察觉到小厮的想法,李君言也知道,今日要见到谢柒蕴并非会太过顺利,于是站起身。
“挺好的,正巧了,本官掌管大理寺之外,近来还有个锦衣卫的位置,新官上任三把火,本官也不介意这火往哪头烧,就是不知道这教坊司禁不禁得住本官一查。”
话音落下,死
寂一片。
方林也没想到李君言这么强硬。
以他敏感的身份,光明正大前往教坊司本就容易落人口舌。
如今还要以势压人,用自己大理寺与锦衣卫的身份,强行要人?
这位李大人做起事来是真疯啊……
但事已至此,方林也明白,李君言从不打无理由的仗,他既然这么做,背后一定有自己的思量。
于是也只好舍命陪君子。
那小厮实在被这一句话镇住,半天说不出话来。
若是李君言所说当真,第二日便引来人查抄教坊司,无论上头的大人物会不会被查出什么来,他定然是要被问责的。
那些人的手段,可从来不是妇人之仁。
正在绝望之时,一道声音好似救世主一般在耳边响起。
“历来便听闻李大人行事雷厉风行,威风过人,只是一直闻名,不曾亲见,如今看了本人,才知道所言非虚。”
“不过那人只是司内一个打杂之人,以大人的身份,为难他也有些丢份了。”
话音落下,李君言顺着声音瞧去。
正看见楼上缓缓走下一名身穿黑色文人衣着,手拿折扇的男子。
看上去大概三十出头,倒是一身书卷气。
只是不
知为何,只一眼,李君言便总觉得那人身上有些令人厌恶的味道。
“阁下何人?”
“呵……”
听到李君言的话,男子笑了笑,说道。
“也是,李大人身处高位,陛下眼前的红人,如何能注意到在下这等小虾米?”
随后双手捏扇柄,躬身道:“在下礼常寺协律郎,范曾。”
“见过李大人。”
“范曾?”
李君言默念这个名字,看着那人脸上若有似无的阴鸷笑意,心绪流转。
说实在话,一个礼常寺协律郎,区区从八品官职罢了,绝不至于一露面,便让刚才那小厮恭敬万分。
原因也很简单。
教坊司本就是礼常寺下属。
大周朝堂之人,大抵可以一句话概括,一城一卫二丞相,六部二院三分寺。
前一句便是皇城兵马司,千牛卫与左右两丞相。
后一句更好理解,六部不必说,二院便是都察院与翰林院,至于三分寺,则是大理寺,鸿胪寺,与如今的礼常寺。
三分寺之中,礼常寺是一直被人默认位列最后。
毕竟大理寺掌管缉捕罪人,审查诸案,鸿胪寺负责与外臣交接,大国颜面,皆有不小权柄。
至于这个礼常寺
,所负责的,基本是些祭祀礼乐一类的事情,实权不大,少不得被人低看几分。
范曾的协律郎,也就是个管理音韵的小官,但好死不死,偏是礼常寺所属,对于教坊司来说,自然算得上大人一个。
“刚才大人所说,在下偶然听到,既然大人赏面来教坊司一趟,指名要见人,如何不能给面子,倒是下头的人不会做事,让大人有怒,千万见谅。”
“其余的不必多说,你既然露面,想必不是只为与本官道歉。”
李君言冷笑道。
“正是,那位谢姑娘已经为大人准备好,如今正在楼上厢中,在下这便安排人带大人前去,一应物事都已备齐,望大人息怒。”
范曾皮笑肉不笑道。
李君言总算明白那股令人厌恶的味道从何而来。
此人在一见面之初,便似乎对自己有不小的敌意。
看着是个读书人的模样,但看着腰间袖带仍是凌乱,想必刚从上头潇洒下来,被李君言惊动,连衣冠都没能认真整理。
道貌岸然罢了。
索性也不再与之纠缠,摆了摆手。
随着范曾而来的小厮赶忙将一枚印着梅花样式的木牌递给李君言,说道:“大人请随我来。
”
范曾对他们来说妥妥便是上级,如今仍要对李君言恭恭敬敬,他们何敢触怒分毫?
好在李君言也不追究,只是跟着那人上了楼。
方林本来不过是作为掩护前来,如今李君言自己的身份都已经暴露,便不需要这个掩饰,于是便先一步回了大理寺中,调集人手。
万一李君言要做些什么,单单一个藏在外头的顾引桥可未必够看。
而等李君言上楼之后,范曾眯起眼睛,看向小厮说道。
“盯着他,若是他要做什么事情,不要阻拦,任由他去,而后告知于我就是。”
“是,小人明白。”
那小厮战战兢兢道。
他也算有些眼力,知道这神仙打架,还是不要被波及便是了。
而范曾将其打发之后,嘴角浮现出冷笑。
“李君言?世人朝臣皆说你才学兼备,古来无双,我倒不信你真是刀枪不入,清白无瑕。”
任何势力再如何强大的人,都有弱点,只要有弱点,便有的是除掉的办法。
“谢柒蕴……看来殿下说的不错,此人当真要为谢安出头,如此一来,那人大概还活着。”
一念至此,范曾快步走出教坊司,身形片刻间隐没入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