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拂晓。
春末冷风依旧,天际处灰白交加,看着好似是某种绸缎般。
李都黎前往许久之后当夜,黎安城中。
陈亮望着眼前雄伟建筑,将冻的有些发疼的手塞入袖中。
索性靠着门前抱鼓石坐下,头顶一尊烫金匾额。
黎王府。
大约坐了一刻钟,大门这才打开,里头探出侍卫脑袋。
见到抱鼓石边上的陈亮,那侍卫躬身行礼:“陈大人,王爷在书房等您。”
“劳烦。”
陈亮起身,与那侍卫说了一句,而后径直走入。
沿途所见家丁,皆是纷纷行礼,显然对他并不陌生。
陈亮也并不避讳,快步走到书房门口,未经通传,只是敲了两声门,便径直推门走进。
看着里头只披着一件大氅,坐在桌边饮酒的黎王,躬身道:“王爷。”
“如何突然回来了?”
黎王也并未怪罪他的无礼,只是疑惑问道。
“还这般时间前来,本王的好梦都被你惊扰了。你这般行事,那李都黎也不是愚蠢到看不出来的人!”
话虽如此,但面上却并无半分怪罪的模样。
“臣已经与他提起,前往揭阳城打探消息,这才前来见王爷的。”
陈亮苦笑一声:
“惊扰王爷,臣的罪过。只是臣今日来,王爷过后尚有好梦可做,若不来,王爷怕是入睡都难了。”
“如何说起?”
“许云锦在回皇城的路上,李君言不知所踪。”
陈亮说道:“但关键之处不在于此,失踪的李君言,大概找到了账册。”
“砰!”
话音落下,黎王手掌一松,酒杯应声而碎。
他眯起眼睛:“可信?”
“可信。”
陈亮回答道,随后将自己的消息尽数告知。
“李君言独自留下阻拦朱镇,让谢安二人离开,也就是说,账册正在谢安二人手中。”
黎王点破关键。
“正是,如今那两人在我等的眼线之中,昨日就已经接近皇城。”
“李君言好似也并未被许云锦发觉,臣的眼线回报,那些骑兵中并无李君言的身影,倒是多了一个年轻人,听兵马司的人说,许云锦曾回信让武言归查查李建斌有无兄弟。”
“没有。”
黎王回答得极为干脆:“当初是我杀了他,这个蠢货有没有兄弟,本王最为清楚。”
“查清楚那个自称是陈建斌兄弟的人是谁,还有顾引桥和谢安……”
“把他们处理干净,找回账册。”黎王伸手在桌面
上点了点,“这个李君言,倒是个惹麻烦的好手,好端端地,非要将这陈年旧事再提出来,如今闹得陷阵营也不安全了。”
对于这番话,陈亮倒是笑了笑。
他身为太子少师,虽是朝堂上的实职,不过曾为黎王身边一介文书,但有少师之名,眼线与势力几乎遍布朝堂上下。
此事情况,某种意义上来说,陈亮知晓得比黎王还要清楚。
因而听了这话才会有些无奈。
说实话,他总觉得,此事并非是李君言挑起,相反,陈亮觉得这小子更像是一枚棋子。
被人推着走到这一步罢了。
但具体是谁,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只能回答道。
“王爷放心,臣早在李君言前往常镇途中,便启用虎符,将他们都转移到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到底是你陈少师。”
黎王闻言一笑:“行事确实缜密,交由你,本王也算放心。小太子可有什么动静?”
“在派出朱镇前往灭口之后,便并无异动。前些日子苏轻歌上门,以嫁给四皇子,将军权放置在四皇子一脉的话要挟他,这小子毕竟年轻,被吓怕了,不敢有异动。”
“蠢货一个。”
听了陈亮这话,黎王冷
声大笑。
“接下来还需先生继续虚与委蛇,如今大事未成,太子还有用处。”
“臣知晓。”
陈亮说着,忽然抬起头来,死死盯着黎王。
太子直到如今也没能想到,他一直奉为师长,信重无比的陈亮,其实早已是黎王之人。
“臣今日来,还有一件事要请王爷相助。”
“何事?”
陈亮眼眸中好似倒映冷光,捏住腰间剑柄。
“与王爷借人。请王爷,将乱武借给臣下一用。”
乱武?
黎王皱起眉头,但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要对那两人动手?许云锦算时间也快到皇城,到时定然出手。莫看她一介女儿身,可是个亡命之徒,你有把握?”
对于这个疑问,陈亮只是冷笑一声,眉眼满是自傲。
“若是换了别人,大概不敢,可臣要是不敢,如何还做王爷陷阵营主帅?!”
“加上乱武,足够让她许云锦此生再难进皇城一步!”
陷阵营虽然被调走,但账册毕竟还在李君言等人的手中。
谢安无论如何必须死。
否则一旦账册落在李玄武手中,黎王定然会被波及,到时候会如何,便难以预料了。
陈亮深吸一口气。
许云锦
能打不错,但他也并非罗恒那样的假把式。
再加上,还有黎王的底牌之一在……
就算顾引桥与许云锦和她手中三十骑兵联手,陈亮也有绝对的把握。
如今唯一的变数,也不过只是那个重伤失踪的李君言罢了。
不过他自己都泥菩萨过河,如何有心思,来保一个侍卫?
此局还未落子,便可知全胜!
“好,本王便助你一次,不过可千万小心,这些玩具弄坏了,可不那么好找。”
“臣知晓。”
陈亮应了一声,便跟着黎王从书房后门离开,绕了几个九曲回廊,走到一处地窖之上。
黎王弯下身子开门,陈亮在后头点燃火折子。
顺着细微光亮下了台阶,不知走了多久,总算落了地面。
火光亮起的瞬间,便能看到无数眼眸倒映光亮,看向自己二人。
不管见了多少次,总之每次见到时,陈亮都忍不住浑身有些战栗。
也说不清是兴奋还是惧怕。
亮光之下,那些人惨白肮脏的脸一张张清晰显现。
身上还穿着来到黎王府前各自门派的衣服。
陈亮看着他们,嘴角不由得浮现一抹邪笑。
“要是顾引桥知道,她父亲并非孤例……该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