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家小少爷当时的惨状,明安的脸色阴沉得吓人,用力锤了下桌子,恨恨道:“这帮该死的歹人,无缘无故打伤小少爷也就是算了,竟然还丧心病狂地给小少爷灌了草乌!”
众所周知,草乌不止有麻痹的作用,更含有剧毒。服用后,中毒者的行为会变得迟缓,五感和四肢彻底失去知觉,从表面上看,中毒者好似被毒性麻痹了,浑身上下再无任何知觉。
然而,实际情况恰恰相反——
中毒者体内五脏六腑因为受到剧烈的毒素侵蚀,因此会有种肠穿肚烂的错觉,常常疼得死去活来!更可怕的是,毒性发作期间,中毒者的意识一直是清醒着的!
然而,此时此刻,中毒者早已目不能睁,口不能言,手不能动,脚不能跑,连基本的求助都做不到,只能活生生承受下这非人的痛楚!
“这是何其残忍的毒药,又是何其残忍的折磨人手段!饶是酷吏见着草乌都要胆寒三分!那一伙穷凶极恶之徒却毫无人性地把这等剧毒用在了小少爷身上!我可怜的小少爷啊……”
明安想到小少爷悲惨的遭遇,忍不住流下同情的泪水。
梁兴扬四人十分错愕,万万没想到这世界这么小,后知后觉地感叹:“原来是他!”
明安抹泪的动作一顿,双眼茫然地看向四人,“你们认识我家小少爷?”
“不认识。”四人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书癫激动道:“你们小少爷可是明家的小少爷啊,我们这种泥腿子怎么可能认识他?”
明安“哦”了一声,梁兴扬问道:“对了,还没问你家小少爷叫什么名字呢?”
“他叫明文柏。”明安回答,顿了下,再次流下眼泪,对四人控诉道:“我家小少爷单纯又善良,究竟是谁这么狠心,竟然对我家少爷下此毒手?还是人吗?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这世道还能让人安心吗?”
听到明安的话,四人一阵不自在,有点儿心虚。
梁兴扬掩唇咳嗽了两声,拍着明安的肩膀安慰道:“事已至此,你节哀啊。”
“是啊。”姜连山瞅了眼明安,声音发虚道:“明小少爷发生这种事情,纯属意外,你别太难过了。”
书癫点头,微眯着眼睛,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明安,老神棍般叨叨道:“流年不利,时运不济,刚好遇上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能自认倒霉了。”
穷奇依旧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眼一瞥,淡声道:“我很同情他。”
明安红着眼睛,强忍着泪水道:“多谢四位的安慰。明某果然没有看错,四位皆是心怀大义,心地善良之人啊!即使是面对只有一面之缘的在下,抑或是素不相识的小少爷,四位都能贴心安慰,报以同情!”
突然被戴上高帽的四人闻言,情不自禁捂住了胸口,这良心怎么有点疼啊?
“……其实,我们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书癫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
“不,你们真的很好。”明安激动地站起身,看着四人,神情真挚道:“实不相瞒,打从一开始明某就看出四位并非普通人,明某知道你们来历不凡,身怀绝技,故而想拜托四位帮忙除去那伙恶徒!”
语毕,深深作了一揖。
梁兴扬一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再看穷奇、书癫、姜连山三人同样一脸呆滞,这才确定自己没有产生错觉。
请他们对付伤了明文柏的人?这不是请他们杀死自己吗?
梁兴扬轻咳一声,正打算拒绝,却听见明安又说道:“那几个恶徒毫无人性,若是不尽快将他们除去的话,还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人会受到伤害,四位都是侠义之人,又身怀绝技,定然不会袖手旁观的,对吧?”
难怪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给他们几人戴高帽,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此刻,梁兴扬总算知道明安为何无缘无故前来搭讪了。
书癫脸一拉,默默放下捂着胸口的手,之前蠢蠢欲动的小良心瞬间变成一块冰冷的石头。
眼一瞥,见明安又开始絮絮叨叨说着些大义凛然的话语,好像他们几人不愿意出手的话就等于见死不救、道德败坏、冷血无情一般,书癫忍不住呵斥道:“够了!闭嘴!”
明安被书癫吓了一跳,不由停住嘴,呆呆站在原地,有点儿无措。
梁兴扬看他,感觉他仿佛像是站在道德高地,口若悬河,对着四人指指点点,对他这个道德绑架大师也没什么好感,忍了忍,忍了又忍,最后实在没忍住,只能虚心发问:“冷吗?冷就从高处下来吧。”
时代的鸿沟导致明安根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愣了愣,脱口道:“多谢关心,我不冷。”
话刚出口,就看到梁兴扬脸色更差了。
明安不明所以,顿了顿,左右环顾一圈,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大堂里的人已经不再围着红牌任务,转而看似隐晦实际上特别明显,有意无意地窥视他们这一桌。
此时,他站在桌前,众人眼神越发好奇了,看热闹的八卦心思不要太明显。
再看看梁兴扬四人,嘴角向下耷拉,满脸写着不高兴,明安心思一转,瞬间明白梁兴扬刚才那话的意思——
原来是嫌弃自己站着惹人注意,隐晦暗示自己坐下呢!
果然,高人就是高人,走到哪里都十分的低调,不喜欢被人关注!
他假意咳嗽了两声,连忙坐下来,对四人讨好一笑,说道:“站着是有点冷,我还是坐下好了。”
,那是因为,我家少爷在昏迷前曾拼命在地上留了个线索!”
四人都没料到这明家总管竟然如此……
要知道,铁头山距离此处有百里呢,且此山重峦叠嶂,绵延数百里,其间多虫兽。
……
想到白家的惨案,梁兴扬禁不住暗叹了一声。莫说是身为苦主的白自珍了,就连他这么一个外人在目睹了宁和镇的惨象都没办法轻易放下。
梁兴扬想了想,对白自珍说道:“自珍,要不咱们回宁和镇看看吧。”
其实,这段时间白自珍有试着向符原宫主提出回宁和镇,然而符原并不同意他回去。
拒绝他的理由不是那些冠冕堂皇,以大局为重的大道理,而是告诉他,他四哥离开的时候曾恳求他要照顾好自己的胞弟,如今凶手尚未抓到,敌暗我明,为了他的安危着想,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回宁和镇。
万一白自珍出了什么事情,那身为师父的符原有何颜面面对自己的爱徒呢?
小徒弟全心全意信任自己,把自己的胞弟托付给自己照顾,而自己却辜负了徒弟的信任,连徒弟的家人都没护住,他算哪门子师父?
倘若符原用大道理来压他,白自珍还能以理说理,说服符原。可他却是从私情入手,且说得情真意切,料想符原心里原本也是这么想的。这反而让白自珍不知该如何是好,为避免符原难做,最终只能歇了回宁和镇的心思。
如今回宁和镇一事再次被梁兴扬提起,他虽然意动,却还是摇头拒绝了。
他把玩着手中的棋子默然不语,半晌过去才开口,“我昨日向符原宫主提出离开,他并不同意。”
梁兴扬想了想,说道:“或许,我们可以去找宗主试试。”
如果长安宗主都同意了,那符原这一宫之主也没办法说些什么。
白自珍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抵不过想回宁和镇的心情,轻轻点了下头。
见此,梁兴扬站起身,与他一同前往天枢大殿找长安玉玠。
……
天枢大殿。
长安玉玠望着底下的两个少年,有点儿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们要回宁和镇协助调查?”
梁兴扬和白自珍不约而同点了点头,“是。还请宗主成全。”
长安玉玠皱眉道:“如今凶手尚未抓到,你们若是贸然离开只怕会遇上危险。”
他沉吟了片刻,又说道:“这样吧,我让青真带领几个弟子护送你们回去,保护你们的安危。”
原以为长安玉玠也和符原一样,会想也不想拒接他们。却没想到对方话锋一转,竟是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来天枢殿之前,梁兴扬还和白自珍商量了好几套说辞,现在是一套都没用上。
两人都有些讶异,不由自主地瞪圆了眼睛。
长安玉玠看到两人神情错愕,满脸不可置信,不用猜都知道二人心中所想,笑着说道:“少年人容易冲动,决定的事情又岂是他人不同意便会就此罢休的?与其让你们偷偷离开玄天宗,倒不如现在直接同意了。”
还能顺理成章地安排弟子保护二人,省得二人偷偷离开后,半路遇到危险。
得知长安玉玠的想法,两人都红了脸。
梁兴扬讷讷道:“谢谢宗主成全。”
长安玉玠微微颔首,笑着说道:“好了,不是说想今天出发吗?时间紧迫,回去收拾收拾,一个时辰后,我让青真去山门处与你们会合。”
梁兴扬和白自珍自然应下,朝他行了一礼,便忙不迭离开了。
匆忙的脚步透露出几分欣喜。
长安玉玠盯着二人的背影,眼底底冷光一闪即逝,对守在外面的小道童吩咐道:“去将青真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