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0日,上午。】
天池湖面波光粼粼,水天一色。
阿力和莫西娅穿过树丛,来到湖边钓鱼。
为了做一个钓竿,阿力在附近的树林里寻找材料。他从地上捡了一根比较细直的木棍,折断多余的部分,只留一米半左右的长度,作为竿体,然后从自己的亚麻上衣上取下一条比较长的线,系在木棍顶部,又从林间的荆棘丛中取下一点棘刺,系在线的另一头,用作钩子,如此便是一个简易钓竿。
阿力拿起手中的自制钓竿,目视了一会,随后自信满满地点头,往湖边走去。他不知道这个钓竿能不能受到天池里那些鱼群的青睐,不过这是他绞尽脑汁想出的唯一靠谱的钓竿。
在阿力做钓竿的时候,莫西娅也没有闲着,她从森林里的一块干燥朽木里找到了几颗蚂蚁卵,听阿力所说,这种像米粒一般的东西可以用来作鱼饵,兴许可以钓到鲜美的鱼。
阿力蹲在湖边,把莫西娅给的蚁卵嵌在鱼钩上,随后便开始钓鱼。
他把鱼钩放的尽量远,虽如此,鱼钩还是离岸边很近,钓竿的鱼线也只能没入湖底半米左右,要吸引幽深湖底的鱼的注意,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阿力的脸上没有焦虑,他蹲在潮湿的砾石堆上,默默等待鱼儿咬钩。
广阔的湖面一片宁静,阳光将湖水映成鲜艳的青蓝色,忽明忽暗的光线从湖面射下,湖底数十米深的岩石清晰可见。
湖中有数不清的鱼,阿力一眼就可以在湖岸边望见,可惜的是,它们游荡在湖的底层,意态闲闲,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阿力在湖面抛下的鱼饵。
大约一分钟过去,莫西娅有些呆不住了。她从地上站起,负手于身后,在岸边来回走动着,眼睛一直盯着湖面上的鱼饵,没有移开视线。
“还要多久啊?”她问道。
“别急,钓鱼没有那么快。”阿力望着湖面答道。
莫西娅有些郁闷,她可不像阿力那么有耐心。
只见她撅起嘴,闷哼一声,往岸边的远处走去。
阿力看了一眼莫西娅,知道她肯定是想到处去逛逛,于是大声说道:“别走太远啊。”
“我知道。”
微风吹拂着湖面,不知有多少涟漪荡向岸边。
阵阵清啸围绕在朦胧的森林里,不知有多少飞鸟在对岸踮脚游荡。
远处的山间有朵灰云,处在高耸的断崖中间,久久没有离去。
阿力望着那朵灰云,欣赏了不知多久,仍没有感到厌倦,他很喜欢天池的景色,就算是远处的山间一景,他盯望一整天都没有问题。
他在过去很少见过大自然的奇景,他也很向往活在这种山清水秀的地方,尽管这种生活很不切实际,但是很有韵味。
“如果能在这种美丽的景色下死去,也不算太坏。”
他望着远方唯美景色,想到以前玩过的一个西部题材的电子游戏,游戏里的主角死在山峰之巅,死前眺望远处的自然景象,那种感觉,十分发人深省。听说那个游戏的口碑非常好,阿力觉得这并不奇怪,只要能展现美丽的自然风景,任何游戏都会变得很有品味,这是人类一直以来所具备的对自然的敬畏之情。
正在阿力静心思考的时候,远处传来脚踩溪水的湛湛声响。
他转头看去,莫西娅从远处跑了回来,四肢上沾了不少水,。
“还没钓到鱼吗?”她问道。
阿力沉默不语,看了一眼湖面迟迟没有动静的鱼饵,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莫西娅没有在意阿力的沉默,她突然伸手指向刚才跑过来的地方,有些兴奋地说道:“前面的山崖底下有一个大洞,里面关着一只很大的魔物,你要不要去看看?”
“魔物?什么魔物?”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阿力并不情愿放着鱼饵不管,他注视着湖面,故作认真地说道:“我在钓鱼呢,没功夫去看。”
“你就把鱼竿放着,一会儿再回来看!”
莫西娅面色不变说道,伸手拉住阿力的手臂,把他从地上猛拽起来,执意要让他去看看。
阿力完全是被抬了起来,就像被当作野鸡一样拎起来,他完全抵抗不了莫西娅的力气,也没有任何办法说服她,只能跟着她往远处走去。
那个大洞离湖边不远,阿力和莫西娅沿着湖边,只走了大概五百米,便看见一个近十米高的巨大洞口嵌在高耸入云的山崖之下。
洞口外面铺着一层青绿色的蕨类植物,地面乱石堆积,有透明的湖水从乱石缝里面流出来,高大的石壁上垂挂着许多细长藤曼,遮住了洞口的顶部,不过,洞口仍然光线充足,有明亮的光线从天顶直射进去,通过岩壁的反射,打亮了山洞的更深处,照此看来,山洞的内部应该不会太过阴暗。
阿力看着眼前这个巨大的洞口,神情虽然不变,心里却又是惊叹自然的鬼斧神工,他对莫西娅问道:“你说的那个魔物,就在里面?”
莫西娅兴奋地点了几下头,随后便往里走去。
“喂,等等”阿力见状,只能也跟了进去。
整个山洞并不深,或者说,这个山洞极为笔直,并不像自然形成,更像是天神用自己的拳头在山壁上砸了一个大洞,阿力只向里面走了十几步路,便看见了山洞的尽头。
莫西娅所说的那只被关起来的魔物,确实存在。它现在就在阿力的眼前。
这只魔物的身形极为巨大,它只是跪坐在地面上,其背脊却快要触碰到山洞的岩顶,于此看来,这只魔物的身长至少也有十米!
它的外形很像某种圣经里的恶魔,兽身狮像,一副可怕的样子。它的全身覆盖着坚韧的肉质皮肤,肌肉群在目光下棱角分明,显得极其壮硕,它的肤色为不寻常的黑紫色,浓重的像恐惧的化身,洞里的光线落在它的皮肤上,全都化为了灰烬。它的额头上长有一对黑如曜石的羊角,背部有一对巨大的膜翅,尾巴细长并带有些许刚毛——这些特征都是恶魔才有的特征。
阿力站在这只魔物面前,自己如同一只蚂蚁一般渺小,他内心的畏惧之情不言自明,唯一让他感到安心而不至于惊叫的原因,是因为这只筋肉怪物把自己的头埋在胸口,似乎处于沉睡的状态。
魔物的周围散发着一层绿色的光圈,似乎是一层封印魔法罩,将这个庞然大物包裹其中。光圈的表面覆刻着许多阿力根本看不懂的符文,虽然阿力不曾接触过魔法,感受不到魔力的气息,不过光是凭他肉眼的判断,他也可以明白,是有什么人用封印术把这只魔物封印在了这里。
“看,我说的没错吧。”莫西娅得意一笑,看样子她对找到这只巨大魔物这件事很有成就感。
“你怎么找到的这只魔物?”阿力问道。
“凭感觉,或者说,我闻到了。”
阿力沉默片刻,往前走了几步,观察魔物周围的那层绿光魔法罩。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魔物会被困在这里,不过肯定有什么原因,我们还是不要碰它的好。”阿力用手托着下巴,思考着说道。
莫西娅好奇地望着魔法罩,伸出手趴在上面,她那草绿色的毛发在绿光下散发着同样的光彩。
“别乱碰。”
阿力看向莫西娅,赶忙挥手制止。
莫西娅见状,紧张地收回了手,一脸无辜地样子,说道:“我就是看一眼。”
虽然莫西娅碰了魔法罩,但是魔法罩没有出现任何反应,看起来触碰它不会使其失去作用。
阿力叹了口气,告诫道:“你不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个魔物如果醒过来,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莫西娅略显不屑地看着沉睡的魔物,说道:“我才不怕它,我还想着怎么才能让它苏醒呢。”
“唔,你要干什么?”
“你忘了?我可以驯服魔物,这个大家伙也是魔物,肯定不会对我有敌意的,如果我能跟它说话,把它纳为小弟,那不是很无敌?”
“你别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
对于莫西娅的执着,阿力感到有点头疼,他摇着头说道:“就算你没有开玩笑,我也不想看见这只魔物醒过来,好吗?凭我的直觉来看,这只魔物肯定是那种可以毁灭世界的怪物,一旦醒来,后果不堪设想。”
莫西娅皱起眉头,再次指向魔物,“阿力,你就那么不相信我能够驯服它吗?”
“我没有那个意思”
阿力叹气一声,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道:“我完全相信你可以驯服它,莫西娅,但是这样很危险,而且还有很多没有弄明白的事情,这只被封印的魔物到底是个什么来头,还有这个奇怪的魔法罩应该怎么样解除,我们都不知道。”
莫西娅听后,沉默不语。
阿力默默走近她身前,轻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们应该先把找食物放在第一位,不然今天中午只能喝白粥了。”
莫西娅有些不舍地看着魔物,低头说道:“好吧,食物第一位。”
她有些被说服了,转身走出了山洞。
阿力看着她出去,沉默不语,最后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巨大魔物,随后也走出了山洞。
几分钟后,他们再次回到之前的钓鱼地点。
钓鱼竿还立在那里,鱼钩也还浮在湖面上,与离开时一模一样。
阿力蹲下身,看着湖底完全不关注鱼竿上鱼饵的鱼,感到有点灰心,他不知道自己哪一步做错了,难道天池底下的鱼如此娇贵,看不上鱼钩上的那几个蚂蚁卵?
莫西娅看着鱼竿,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幸灾乐祸地说道:“我就说嘛,你这样钓鱼不会有结果的。”
阿力抬头看着她,疑惑问道:“我哪里做错了?”
莫西娅看向湖底,乐呵着说道:“如果我是鱼,我才不会稀罕你放的鱼饵,那些小米粒看着就不好吃。”
“可是这是最科学的方法,还能有什么东西能把这些鱼钩上来?蚯蚓吗?”
“不,蚯蚓一点也不好吃。”莫西娅吐了一下舌头,似乎想起不好的味道。
“那你说,应该用什么当鱼饵?”
莫西娅听后,微微扬起眉梢,指了指阿力自己,“你自己啊。”
“莫西娅”
阿力不喜欢她的玩笑,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莫西娅说道:“我没有开玩笑啊,你可以撒点血在湖面上,那些腥味肯定能吸引鱼的注意。”
阿力沉默不语,看向湖面。
“我狩猎过许多动物,不论是天上飞的还是湖里游的,还是土里钻来钻去的,我都抓过不少只,在森林里生活了这么久,我非常清楚它们的习性,所有动物都对血很敏感的,鱼也不例外。”
阿力听着莫西娅的话,依旧沉默不语。
“呃你说怎么样?”
阿力转头看向她,神情格外认真。
他缓缓起身,走近莫西娅,伸出一只手说道:“把你的刀借我用一下。”
莫西娅听后,歪了一下头,从腰间拿出她的骨刀,放到阿力的手掌上。
阿力没有说话,捏着骨刀,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大湖深处走去,直至湖水没过他的膝盖,他才停下脚步。
他抬起手臂,看着自己毫发无伤的手腕,忽然回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一些在绝望中试图自杀的画面,现在又出现在阿力的眼前。
这只是大脑在不经意间记起的画面,只是一瞬间的画面,因此并没有对他现在的状态造成太多影响。阿力眉眼微沉,毅然把锋利的骨刀放在自己的手掌上面,没有作过多的犹豫,迅速又熟练地往下用力一划,鲜血立刻从他的手掌处渗了出来。
他伸直手臂,与自己的胸口平行,随后用力收掌握拳,一颗颗鲜红如玉的血珠从他的手掌伤口处滴落下来,溅在平静的湖面上,泛起涟漪。
血液很快陷入湖水,稀释,变淡,转眼间便看不见颜色。
阿力曾经听说,海洋中的鲨鱼可以从几公里外闻到血液的气味,他不知道,这湖里的鱼是否会跟鲨鱼一样,有着灵敏的嗅觉。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自己的血液确实有用,因为他看见远处的湖面不再平静,一阵汹涌的巨浪忽然从湖底出现,并往自己这边汹涌袭来。
那不是真正的巨浪,而是鱼群冲出水面所激起的水花,如此态势,估计至少有上千条鱼在同一时间越出水面,朝着阿力这边直冲而来。
阿力震惊地看着远处这一幕,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这波极速而来的巨浪撞了个面门,他惊叫一声,立刻栽倒在地,像海边的垃圾一样被冲向岸边。
阿力慌张地从地上爬起,弯下腰,竟从嘴巴里吐出了一条红鲌。他极为震惊地看向面前,有不知道多少鱼被刚才的巨浪冲上了岸,密密麻麻地铺在岸边,扑腾着身体在地面上不断挣扎。
“天哪,这什么情况?”阿力看着脚下一片银色的鱼群,又看着远处仍然沸腾的湖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莫西娅趴下身,从地上捡起一只仍在挣扎的鱼,兴奋说道:“看,我说的没错吧,湖里的鱼都被你的血引出来了。”
“这难以置信”
阿力惊讶地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陷入沉思。或许自己的血液真的像莫西娅所说,有着某种神秘的力量,能够让魔物变得更强,而这些扑上岸的鱼群就是证据——它们为了喝自己的血,发疯似的冲上岸,连死亡都不能阻止它们。
莫西娅悄悄走到阿力的旁边,盯着他手上的伤口,两眼冒光。
嘶溜。
她伸出舌头,用力舔了一下阿力手上的伤口,把他手上的血迹舔了个干干净净。
“喂!”
阿力被手上传来的刺痛吓了一跳,迅速收回手臂,一脸嫌弃地看着她,“你能不能矜持一点。”
她沉默不语,略显疑惑地看着阿力,似乎并不明白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阿力从自己的衣袖上撕下一块布,用破布把自己的伤口包扎好,然后转头看向疑惑的莫西娅,说道:“怎么了?”
莫西娅说道:“我想喝血啊,阿力。”
阿力听后,愣住,心中浮现一丝不安。
“你分一点给我好不好?就一点点,死不了人的。”莫西娅耷拉着耳朵,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央求道。
阿力蹙眉看去,一眼便知道她是在装可怜,阿力不想就这么惯着她,便断然开口拒绝。
莫西娅听后,顿时不高兴了,咧起嘴发出一声低吼,似乎有点翻脸不认人的样子。
她紧紧盯着阿力的一举一动,在他刚刚弯腰捡起地上的鱼的时候,她忽然奋力一跃,朝阿力扑了过去,张开满是口水的大嘴想要咬住他的手臂。
幸好阿力早有防备,看穿了莫西娅的意图,他在莫西娅扑来的时候立刻转身,把一条近乎四十厘米长的鳟鱼猛塞进莫西娅的大嘴里。
“呜呜”
莫西娅惊讶地捂着嘴,面露难色,一股窒息的感觉从她的喉颈处传达到了她的脑子里。她用双手抓住鳟鱼的尾鳍,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自己喉咙里的这条鱼拔了出来。
“冷静一点,莫西娅。”
阿力平静说道:“你用不着喝我的血,吃鱼照样能让你活命。我做的料理肯定比我的血要美味千万倍。”
“你如果不想失去品尝料理的机会,最好现在就收起你的野性。”